闲章从何时起?有史可考的是唐太宗时期,丞相李泌以其书斋名“端居室”入印,为斋馆别号闲印首开先河。此举虽无渊源,但却流长,以后各代盛行不竭。书画大家文征明曾自诩“吾之书屋多于印上起造”,如“停云馆”、“悟言室”、“玉磬山房”。小小一方印,起造一壁斋,风趣中更有雅意。斋号印的兴起,开创了后世闲章流行之风习。
闲章不闲,所以备受珍爱。一些印文,像是自嘲,却是感悟。把人生态度融于石中、文中,对自己是一种经历回首,对观者是一种诱导与警策。它的位置在字画的留白处,并非可有可无,而是缺其不可。
闲章之文是否就是闲文,此题不小,大可探讨。鼎鼎大名的维新领袖康有为的一方闲章,方寸之中容27字:“维新百日出亡十四年,三周大地游遍四洲,经三十一国行六十万里。”一气呵成,豪情万丈,与其革命家的身份相得益彰。虽有虚夸成分,但也是经历使然。而李叔同归依佛门,虽称弘一大师,闲章却平凡得多,只是“大心凡夫”、“一息尚存”之类。
闲章用得又多又好的可谓张大千,因他生性大度,闲章也大多取文豪爽,“大千豪发”、“除一切苦厄”、“直造古人不到处”、“不负古人告后人”等已是不凡,再加一枚“花花老子”,仿佛看到拂髯泼墨的大千身影就在眼前。在他的收藏印中既有“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却又有“别时容易”,能够笑对千金散尽,实不为物囿;另外一些,狂一点的如“愿得黄金三百万交尽美人名士更结尽燕邯侠子”(王福庵),“待五百年后人论定”(吴湖帆);雅一点的如“剑胆琴心”(黄宾虹)“不羡神仙羡少年”(陆俨少)“能事不受相促迫”(吴昌硕);自谦一点的如:“废画三千”、“白发学童”(李可染),“一塌糊涂”(傅抱石);大气一点的如:“出门一笑大江横”(吴湖帆),“九上黄山绝顶人”(刘海粟)……大凡人之品性所有,闲章必定文有所至。抑或自怜自夸自嘲,甚至自负,都是直述胸臆,深邃而精炼。
对于闲章,笔者极喜观玩。舍中藏有一方白文印,是无倦苦斋主钱君所刻“焦墨情浓”(见图)老坑青田石,款署一侧,分两行。右为隶书“焦墨情浓”,左为行楷“癸未二月豫堂钱君”,印文以刀代笔,字态沉凝,不失为一件好雅玩。每每钤于宣纸之上,可以心玩许久。其中的醇味,要慢慢品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