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京剧大师裘盛戎的故居即将被拆迁时,正在北京的后海附近。这里是名人故居最集中的地方。傍晚时分,郭沫若故居、梅兰芳故居、宋庆龄故居,都安静地掩映在初冬的萧瑟中。
和这些保护较好的名人故居毗邻的是许多略显破败的普通四合院。但推开那一扇扇不起眼的大门,还是可以看到一方新天地。院中的柿子树上挂着累累的果实,地上的青砖、房上的灰瓦在黄昏天光的衬托下,诉说着悠远的意境。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政治家、思想家、艺术家曾在这样的四合院里留下了他们的喜怒哀乐。
位于西城区佟麟阁路文华胡同中段24号的小三合院是李大钊1920至1924年间的在京居所。由于缺乏保护和修缮,这里一度成为有30余户人家拥挤共居的大杂院。
有报道称,在目前北京的近百处名人故居中,除37处被列为国家、市、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外,其余均散落在街坊,饱受风吹雨淋。在城市一轮又一轮的大拆大建中,一个又一个的传奇随着成片成片消失的四合院而灰飞烟灭。即使是一些有代表性的名人故居也不能幸免。1998年是康有为的粤东新馆被拆除,2000年是赵紫宸的故居,2005年轮到了曹雪芹故居,2006年是唐绍仪故居……
四合院不仅仅是简单的四堵墙带一个顶的房子,那种天圆地方的封闭式建筑几乎代表了旧时代文化人对生活的最高理想,显示了一种与大自然相调和的诗意,是中国人对世界建筑史非常独特的贡献。正因如此,每一次名人故居被拆除时,吴良镛、徐苹芳、罗哲文、谢辰生等老专家都会奔走呼号,企图挽狂澜于既倒;每一次名人故居被拆除时,媒体也会痛定思痛地兴师问罪。
可是,一切好像都没有用!
四合院正在以更快的速度一天天锐减,据不完全统计,80%的四合院已经被高楼大厦所代替,而北京的旧城现在被拆除得如同一个可怜的孤岛,面积竟不足整个城市的百分之一!
2005年有关部门就颁布了《北京城市总体规划》,明确提出要对北京旧城进行整体保护。规划强调,旧城部分地区古都风貌遭到破坏的问题日益突出,要保护北京特有的“胡同—四合院”传统的建筑形态,尽量减少房地产开发行为,不宜搞一次性超强度开发……
如果说紫禁城的红墙绿瓦、飞檐重阁,显示着皇权的威严,那么充满生活情趣的“天棚、鱼缸、石榴树、老爷、肥狗、胖丫头”的四合院则曾经是这座古城的血脉与细胞。城市的保护与发展是一对长期存在的矛盾,可是即使从发展的可持续来看,普通而标准的四合院,典型的小胡同,也能找到自己存在的理由。前两天参加一个建筑论坛,听官员骄傲地说,经过多少年的发展,中国已经由过去的文物保护方面的受援国成为能够提供国际援助的大国,可是我们难道还没有能力保护一座古城里中国独有的四合院吗?
“近年来中国生活在剧烈的变化中趋向西化,社会对于中国固有的建筑及其附艺多加以普遍的摧残,虽然对于新输入之西方工艺的鉴别还没有标准,对于本国的旧工艺却已怀鄙弃厌恶心理,……雄峙已数百年的古建筑,充满艺术特殊趣味的街市……亦常在‘改善’的旗帜下完全牺牲。”
这是80年前梁思成在一篇文章中的原话,然而今天读过之后,觉得分明就是对80年后今天中国拆迁现状的描写。80年前,梁思成就不胜感慨“也许没有力量能及时阻挡这破坏旧建的狂潮”,80年后,我们似乎不得不肯定地说,我们确实没有力量能够阻挡!
当我们一次次为北京在上世纪50年代的城市建设中失掉了城墙而扼腕长叹时,我们真的不希望在不久的将来再一次为这个城市失去纵横交错的胡同与四合院而捶胸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