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陈宇浩
从8月12日到13日,记者在北京“泡”了2天,在故宫,采访了一些工作人员,也试图电话联系一些老馆员、北京文物局以及国家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但所有人都表示“不方便开口”、“暂时没有立场发表意见”或“不了解内情,无可奉告”。
至于故宫新闻发言人冯乃恩的手机,记者4次拨打,每一次都能接通,却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最近一次露面,还是8月8日回应“屏风浸泡门”,称该清宫屏风正在文保科技部进行常规修复,并未发生损伤。
算一算故宫的“经济账”
门票,今年才被迫公开的“秘密”
8月12日,周五,上午10点起,记者在午门14号售票口蹲点半小时,总共有144人次在该窗口买票(除去1.2米以下免票儿童),以旺季票60元一张计,估计总收入8600元左右。
午门总共开放8个售票口,照此计算,半小时内,售票额近7万元。
今年上半年,故宫才首次公开近3年门票收入的报表:2008年,4.3亿;2009年,5.6亿;去年,5.9亿。
宫内一杯普通茶卖30元
“非正式导游”任青振告诉记者,其实导游对故宫是缺乏好感的,因为赚不到钱:“故宫里的商店,绝大多数都是故宫自己开的。”
在太和殿到钦安门这条中轴线上,总共有近20家经营纪念品、书籍和餐饮的商店,统一挂着“故宫商店”牌匾。这些商店都由“故宫文化服务中心”管理经营,是故宫旗下有独立法人资格的实体。
资料显示,1981年故宫商店的利润为26万元;到了2009年,这一数字已经达到1800万元。
以“故宫文化服务中心”为母体,故宫博物院近年来先后成立过数家公司。例如文化传播公司,就专门倒腾文化演出,包括赚场租钱。2001年,著名的“三高”演唱会,仅门票收益就达到1800万美元。
在故宫打工是“金领”代名词
来自四川的游客肖梵告诉记者,游历故宫,最大的感受就是不停远观那些年久失修的古建筑:“想看文物,还要再花60块钱买票,而且,180万件文物,展出的只有1万多件。”
背靠故宫这座文化宝库,无论是门票上的广告,还是收费的语音导游系统,可供经营的资源不胜枚举。规模最大的几项为:珍宝馆和钟表馆的门票、经营场地出租收入、故宫文化服务中心售卖纪念品和食品饮料收入、来院展览的展费、文物修复对外有偿服务等。
据其他媒体报道,为鼓励员工“创收”,故宫还专门制定了内部奖励措施,规定“各部处”通过“额外付出的劳动”为故宫带来经济收入,每半年以净收入为基数,以超额累进的方式提取奖励,基准比例在20%以上,经院办批准可自行分配。
如今,在许多北京人看来,“供职故宫”就相当于“金领”的代名词。北池子大街一位姓陈的早餐铺老板告诉记者,“听说里面扫地的,每个月收入都有6000块,这已经算不得秘密。”说这句话的时候,老陈的眼神羡慕极了。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此类经营活动中,故宫究竟有多少收益?又如何分配使用?与此有关,故宫的配套管理现状究竟如何?还有哪些问题未曾暴露?
故宫的命运
折射时代的文化观
曾经,对国人而言,来故宫,就是一次对文化的朝圣。
如今,当每个人都意识到文化能以多种方式兑换成金钱时,时代对国宝的文化态度开始发生根本性的转变:虔敬之心越来越稀薄,敬畏之意越来越疏落,功利之心越来越强悍。一种对文化的集体无意识的麻痹,就这样形成了。
500年的光阴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是这片土地上最重要的事——两个王朝的正史中,一大半记录来源这里,这也是这个国家最深刻的文化记忆。
然而,新世纪初,随着物质重要性的不断被意识,全民文物热发端,拍卖公司已然上位,古玩市场遍地开花,盗墓热潮正在发迹……无数个白天熙攘的人流,将这个神性的地方拉回现实——这里发生的事,与这片土地上最角角落落里发生的事同步了,比方潜规则啦,小金库啦,为工资涨多涨少吵架啦,新闻曝光啦,等等。一些精明的商人用故宫的名头赚钱,而一些本应安于学术研究的博物馆人,开始屡屡走穴……面对这些,故宫的管理者们却选择避而不答。
当每个楼盘的名字都变得诗意的时候,故宫这个最有文化象征意义的地方,文化的观念却在淡出,进故宫的人,越来越把这里当成一个拍卖会现场,一瓶一盘、一纸一墨被我们一一换算成人民币,好像一个落魄的王孙,越来越真实,真实到令人发慌。
周遭的世界正在赶一个物质的时髦,围观故宫的人不再把她当成一个文化或者政治座标,便无法沉默面对故宫的沉渣泛起。这是末代皇帝走出宫门后,故宫最让全中国关注的一个时段。
故宫,当她在文化老贵族和商业新贵两个角色之间首鼠两端时,一个摇晃的故宫,便无可避免地显露其尴尬的姿态了。
故宫之病,也正是这个时代的病。
方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