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津楼外的通体彩色玻璃颇有民国风格。
文津楼入口处。如今普通古籍阅览室的读者在夏季最多。
图书馆主馆广场东边的花园里有块古碑,有说法称它来自圆明园。
在文津街国家图书馆古籍馆的普通古籍阅览室里,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在灯下小心地翻阅着古籍,神情专注。古籍善本特藏典阅组副组长肖刚告诉记者,这位老人几乎天天都来看书。
老人名叫王焕礼,87岁。离休之后,从1994年起,他每天都来这里看书———每天早上从家坐8站公共汽车到这里,在文津楼古色古香的阅览室里与线装书待一天,傍晚再坐车回去。他说,读古籍就是一种兴趣,不抱有什么目的。
善本阅览室
以老先生居多
现在的国图古籍馆所在地文津街7号院就是人们俗称的“老国图”,1931年5月,当时的国立北平图书馆新馆在这里告竣。此处原是清代御马圈和公府操场,新馆建成后门前的街道并无专门名称,后来因国立北平图书馆藏有文津阁《四库全书》,这条街便定名为文津街。
当时图书馆的设计者是丹麦人莫律兰,他将“现代图书馆之需要与中国宫殿式之建筑互相调和”,使建成的新馆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别具风味,而且其内部设施也是当时最先进的西式设备,因此它成为当时国内规模最大、最先进的图书馆。
1949年,24岁的丁瑜大学毕业后来到图书馆中文编目组,负责编古籍。他记得那时的图书馆与北海公园之间没有围墙,只有一道很矮的栏杆,从远处看仿佛图书馆是北海公园的一部分。
“建国后,馆内普通古籍和平装书有一个阅览室,古籍善本单独有一个阅览室。”丁瑜回忆,“印象中善本阅览室有三排或四排阅览桌,桌子都是用进口实木制造的,质量非常好,每张桌子上都放有一盏灯。房间的玻璃也是进口的,阅览室的天花板上还有彩画装饰,在这样的地方读书真称得上是一种享受。”
丁瑜说以前的善本阅览室非常安静,来看书的大都是老先生。红学家周汝昌先生以前就是这里的常客,他经常早上八点就来,一看就是一天,一周至少得来三次。在这里看书是不许用自来水笔、毛笔的,只许用铅笔。那时也没有复印机,有时候阅览室最后一排就坐着两三个人用毛笔帮人抄书,一千字四毛钱。
现在文津楼普通古籍阅览室的桌子上依然摆着“请使用铅笔”的牌子,读者对古籍也不能私自复制、拍照。阅览室内除部分影印书可自取外,其他古籍都是闭架的。由于目前普通古籍缩微的量比较少,所以原书还在借阅。
肖刚介绍,普通古籍阅览室的读者一般夏季人会比较多,一天最多能有一、二百人。由于许多读者很少接触古籍,有些人就是抱着看看的态度来借阅的,而且大多保护古籍的意识也很淡薄,这对古籍会造成很大损坏。肖刚建议读者,如果不是真正需要,最好不要借阅古籍原书,相应的新书阅读起来会更方便。
古籍保存
控制温度和湿度
丁瑜告诉记者,以前古籍阅览室的读书人都非常爱护古籍,他们刚到善本特藏部工作时也一再被嘱咐对待古籍要像捧着豆腐一样小心,有人翻书页时习惯拿手指蘸口水,这肯定是不被允许的。不过,当时古籍收藏的条件与现在相比也无疑要差很多。“以前没有空调,要有人专门负责登记书库的温度和湿度,湿度过大就要开窗通风。那时对善本部还有一个特别要求,就是要为古籍除尘,其实就是用鸡毛掸子掸掉书上的尘土,但往往掸掉这边书上的,尘土就落到那边书上去了,我们形象得称之为‘尘土搬家’。我记得当时的善本组组长为此还特意发明过一个‘双手掸尘法’。”
如今,古籍的保存条件今非昔比,国图古籍馆文献保护组副研究员周崇润介绍,古籍保存最主要的是控制环境的温度和湿度,目前国图对书库温度和湿度都有比较严格的标准。为了做到这点,要保证建筑密闭,能很好地保温隔热,同时还要配备恒温、恒湿的空调。温度、湿度控制得好,也有利于防虫、防霉,古籍在入库时还要做杀虫处理。
除温度和湿度外,古籍的保存还涉及到空气环境、光照、防火、防盗等因素:空气中的二氧化硫、氮氧化物会影响书籍的寿命,要通过空调进行过滤净化;光照会加速书籍的老化、脆化,所以古籍最好保存在无窗环境中,即使有窗也要避免阳光直射。此外,书库内灯光的强度也有一定标准,现在古籍馆采取的是分区域灯光自动控制;古籍保存的消防等级很高,国图书库内拥有灵敏的报警系统。
周崇润认为虽然古籍纸张的保存寿命是有年限的,但古籍保护的目的就是通过各种技术措施最大限度地延长它们的保存寿命。
古籍修复
“三分技术七分经验”
在国图古籍馆研究馆员杜伟生看来,现在的古籍损坏主要是因为使用不善,“不管多么小心,古籍每翻一次就会减少五六十年的寿命”。
“读古籍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文化修养。过去古人在看书前都要焚香净手,国外的学者来馆里看古籍时也都会先洗手,以防止污染书页。严格讲,在看善本古籍时要戴着口罩,防止说话时有口水溅到书上,即使不戴口罩,说话前也要把书先合上。而国内的读者在这些方面做得还不够好。”杜伟生指出,看古籍时一定要轻拿轻放,阅读时要把书平放在桌子上,不能把书卷起一边看,翻页时要从书页边上轻轻翻过去,防止撕破书页或留下折痕。
一旦古籍有损坏,就要想方设法进行修复。据丁瑜介绍,古籍修复是国家图书馆的老传统,尤其在解放后获得了很大发展。记者在国图古籍修复室看到,一位工作人员借助放大镜仪器,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对文献一点点进行修补,这样一天下来也修补不了多大面积。杜伟生说,古籍修复的技术并不复杂,但想做好并不容易,要凭“三分技术,七分经验”。
“对破损来讲,首先得会选纸,修补用的纸要和古籍的纸相配。其次糨糊的使用也很关键,比如纸薄,糨糊用稠了,纸张就会变硬。”杜伟生解释道,“古籍如果受潮,就要把书页揭开,弄平之后再补,像纸质比较薄的字典纸修补起来就要比纸厚的难很多。”
杜伟生强调,目前古籍修复主要存在两方面的困难:一是修复材料稀缺,古书纸的种类很多,但现在好多纸在市场上买不到了;二是缺少高水平的古籍修复人才,对古籍如果不懂的话,只会越修越坏。他还补充说古籍修复中高科技用得比较少,因为成本太高。
据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副馆长陈红彦介绍,虽然古籍馆在文津街老馆挂牌,但其古籍藏书及阅览在国图文津街老馆、国图总馆南区、北区都有分布。目前,普通古籍的藏书及阅览分布在文津街老馆,其古籍藏书量也是最大的。古籍善本特藏的阅览分布在总馆南区,而四库全书则庋藏于总馆北区,节假日时还会向大众展示。
■ 溯源
中国国家图书馆原名北京图书馆,其前身为1909年宣统皇帝筹建的京师图书馆,最早的馆舍位于什刹海北岸广化寺。辛亥革命后,京师图书馆更名为国立京师图书馆,1928年又改名为国立北平图书馆。1929年8月,国立北平图书馆与北平北海图书馆合并,沿用前者名称。1931年,国立北平图书馆新馆落成,位于文津街7号。新中国成立后,国立北平图书馆更名为北京图书馆,至1998年更名为国家图书馆。
2006年1月,国图古籍馆在位于文津街的国图分馆正式揭牌。古籍馆由原来的国图善本部和北海分馆普通古籍部分合并而成,藏有27万余册中文善本古籍,164万余册普通古籍,2.5万余册外文善本和3万余册新善本。此外,它还藏有西域文献、甲骨实物等珍贵文献、文物。其中,敦煌遗书、《赵城金藏》、《永乐大典》和《四库全书》被誉为国图“四大专藏”。
目前,国图古籍馆藏书主要有三大来源:一是传下来的历代皇家珍藏,最早的可以追溯到宋代;二是社会名流、藏书家的捐赠;三是图书馆馆员的采访搜求。
■ 古籍保护
书架质地影响古籍保存
●周崇润,国图古籍馆文献保护组副研究员
图书馆保存有多种类型的文献,各种文献的作用和价值也不相同,对它们的保存要求、书库条件和标准也不同。由国图起草制定的行业标准《图书馆古籍特藏书库基本要求》比较全面地规范了古籍书库应达到的标准。
存放古籍的书架对古籍的保存也有一定影响。像上世纪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书架一般都是钢架的,现在存放古籍的书架也以钢架居多。
有人认为古籍代表中国传统文化,跟它相配的应该是木质书架。其实,相比之下,钢架的防火性能强,而木质书架可以吸潮,对环境有稳定作用。关于书架的材质,图书馆还没有明确规定。
老同事不顾抄家护古籍
●丁瑜,86岁,国家图书馆研究馆员
文津阁《四库全书》最初从承德避暑山庄运到北京来的时候是连书架一起运过来的。文津街的新馆落成后,将《四库全书》及书架移至新馆时,发现有乾隆题字的书架比较高,搬不进去。由于书架所用木料里面是杉木的,外面是用胶粘合的楠木,后来就把外面的楠木拆掉,搬进去后再把它粘上。
文革时期,北京图书馆藏书虽然遭受了一些损失,但由于那时抄家后得到的文物古籍在上交前先放在柏林寺,使我们也发现了不少珍品,如宋版的“十三经”就是在抄家的书籍中发现的。
有一次我的同事冀淑英在抄来的书里发现了很珍贵的《咸淳临安志》零叶,这些散落的零叶如果上交可能会被当成废品,于是她偷偷将它藏到了办公室里,这本书后来被修复好并成为馆藏。当时冀淑英已被抄家、剃头,在那种情况她还能这样关心古籍,实在让人很佩服。
■ 古籍修复
全国古籍修复人才曾不足百位
●陈红彦,国家图书馆古籍馆副馆长
目前,全国古籍藏书量较大的图书馆有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南京图书馆等,它们多分布在发达城市或几朝古都。高校方面,北京大学古籍的藏书量也很大。这些图书馆的古籍藏书各有特色,如上海图书馆藏有很多家谱。总体上,国图古籍藏书量最大,质量也最高。
2002年,由财政部和文化部发起“中华善本再造”工程,主要对宋元之前的善本复制。2007年,国家又启动了“中华古籍保护计划”,也进行古籍数字化、缩微化的再生性保护与古籍修复原生性保护。
几年前调研的数据显示,国内存世的三千多万册古籍,约三分之一有破损,而全国能做古籍修复的人不到一百位。但经过古籍保护计划的实施,修复人员缺少的状况有所缓解,古籍生存环境在改善。
■ 阅读感受
老国图风格与北海公园一致
●包世轩,北京市古代建筑研究所副所长
文津街的老国家图书馆在建筑上很有特色,体现了民国时期建筑的一些特点。在外形上它是仿古的,参照了中国传统的建筑形式,与旁边北海公园的古代建筑风格一致,不会破坏整体环境的和谐;在建筑内部则符合西方公共图书馆的功能,内部装修也是中西结合,整体是钢筋水泥浇筑,有些地方使用木件。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我常在那里看古籍、碑帖,棕色的大木桌上放着看书的小木架,可以把书斜着放在上面。那时阅览室的老馆员都非常敬业,待人真诚,在古籍阅览室中还可见到一些有名的老学者。
采写/本报记者 孔悦 摄影(除署名外)/本报记者 尹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