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琪翔郭秀仪收藏的齐白石作品《荷花蜻蜓》

1934年黄琪翔与郭秀仪夫妇在上海

郭秀仪与齐白石

　　孙炜

　　郭秀仪这个名字，只要是喜欢中国书画艺术的人都知道。她是齐白石晚年最得意的女弟子，她的画，继承了齐派真传，甚至惟妙惟肖到了连老师齐白石都难以甄别的程度；同时，她也是我国著名的收藏家，她收藏的齐白石作品不仅数量巨大，而且精品迭出，现在拍卖市场上出现的有着她名字上款的齐白石作品，一幅动辄数百、上千万元，令人叹为观止。换句话说，郭秀仪之所以在今天仍能为大众耳熟能详，是市场经济的使然，金钱使然。

　　这真是浮云遮望眼！事实上，郭秀仪最值得我们牢记得的是她和她的丈夫黄琪翔将军为我们国家和民族所作出的贡献。与之相比，他们夫妇的艺术收藏是等而下之的小事一桩。

　　相逢，为了爱

　　用世俗的观点来看黄琪翔、郭秀仪夫妇的婚姻，是典型的郎才女貌、英雄娶美女的言情小说题材。

　　1931年，33岁的少将黄琪翔将军在上海第一次见到如花似玉的郭秀仪时，一见钟情。那年她才20岁。

　　1911年5月，郭秀仪出生在沪上名门。她的祖母徐莲是上海招商局会办徐雨之(又名徐润)的胞妹。徐雨之先生是中国民族资本家的先驱，参与筹建招商局并任会办，首创中国保险公司，创办同文书局，引进先进印刷技术，开矿建厂，还保举大批学生出国留学，为国家造就人才。郭秀仪祖母徐莲的侄女中出了两个近代名人，一位是徐宗汉，是辛亥革命风云人物黄兴的夫人；一位是徐婉珊(徐润之女)，是我国早期的女教育家、著名的上海启秀女中的创办人。按大家族的辈分算，黄兴还应该是郭秀仪的姑父。

　　1926年郭秀仪就读上海文艺女校。在校期间，她女扮男装出演过著名话剧《少奶奶的扇子》，担任男主角，她的剧照曾被登在当时上海最有名的杂志《良友》画报的封面。毕业不久，郭秀仪到上海苏浙皖区统税局工作。名门闺秀的郭秀仪秀丽端庄，仪态大方，自然成为上海滩达官贵人群蜂逐蝶的对象。可高傲的郭秀仪未曾动心。

　　一开始，33岁的少将黄琪翔并没有赢得郭秀仪的芳心。这不是说，郭秀仪当时嫌弃黄琪翔的军衔太低，事实上，在北伐战争中，身为团长的黄琪翔与叶挺并肩作战，赢得了1926年汀泗桥战役的辉煌胜利，以团长的职位越级晋升为少将，成为整个北伐战争中仅见的个案，29岁就当上了军长，足以证明他是青年才俊；也不是说，作为大家闺秀的郭秀仪瞧不起一介武夫，事实上，黄琪翔从14岁就读少年军校，以后还作为教官，在军校的时间长达10年，而陈诚上将就曾经是他的学生，黄琪翔谈吐温和，气度不凡，是公认的儒将；更不是因为黄琪翔的长相平庸，事实上，黄琪翔是有名的军中美男，直到解放后，人们还说他是中国民主党派四大美男子之一(章伯钧女儿章诒和语)。

　　黄琪翔的追求最初被拒，主要是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郭秀仪家三个兄弟全部因病去世，母亲刘芍妍思子心切，终日以泪洗脸。性格刚强的郭秀仪发誓要以儿子的身份尽孝，今生不嫁；另一个原因是，黄琪翔虽然是北伐名将，但当时正从事着极度秘密的工作，是国民政府的通缉犯，随时冒着生命的危险。

　　黄琪翔怎么会成为通缉犯呢？这是因为他追随邓演达积极筹划反蒋军事行动，成立了既反对蒋介石的国民党，又不赞同共产党主张的“第三党”(即中国农工民主党的前身)。1931年11月29日邓演达被蒋介石秘密杀害于南京麒麟门外沙子岗后，黄琪翔成为这个组织的最高领导者。1933年11月，黄琪翔参与领导了反对蒋介石的“福建事变”，任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委员、军委会委员、主席团主席，失败后由香港逃亡德国。

　　在黄琪翔的追求下，1934年7月，郭秀仪登上了意大利“康德罗素号”(即“红伯爵号”)邮轮，前往欧洲与黄琪翔会合。

　　抗日战争爆发后，黄琪翔将军应邀回国参战。1937年，参与指挥上海“八‧一三”抗战。1938年，他出任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副部长，与另一位副部长周恩来合作共事，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此后，黄琪翔历任集团军总司令、战区副司令长官等要职，指挥过多次大小战役，重创日寇，屡建功勋。1943年，中国远征军建立，黄琪翔任副司令长官。1944年5月参与指挥震惊全球的“滇西缅北战役”。在盟军的配合下，经过六个多月的艰苦战斗，全歼日寇精锐部队五万余人，收复失地两万四千平方公里。1946年，黄琪翔出任中国驻德国军事代表团团长，驻地在德国的柏林。宋庆龄为他们送行。

　　战争期间，郭秀仪一直随军伴随在丈夫的身边。作为妇女工作队的队长，她组织军属们到前线抢救伤员、慰问演出，数次遭遇生命险境。特别是在1938年，27岁的郭秀仪与蒋介石夫人宋美龄、冯玉祥夫人李德全、周恩来夫人邓颖超一道创建了中国战时儿童保育会，为抢救包括抗战烈士的遗孤、敌占区的孤儿和父母上前线的孩子们的生命，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当时，一个幼童每年的养育费是20美金，蒋介石、宋美龄夫妇认捐了400名难童的生活费用，李德全夫人认捐了511名，郭秀仪认捐了442名。这一时期郭秀仪是一位知名度很高的公众人物，受到了社会的普遍好评和尊敬。

　　当时来华工作的美国三星上将窦恩将军把自己标着三颗金星的悍马军用吉普车送给了郭秀仪，郭秀仪每天驾车去战区，英姿飒爽。第二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将军曾经跟黄琪翔开玩笑，说：“秀仪妹子比咱俩的派头还要大啊！”

　　抗日战争胜利后，黄琪翔因战功荣获中国政府最高奖章“青天白日勋章”和“抗日战争胜利勋章”，同时，美国政府还授予他“自由勋章”。黄琪翔的军衔由中将擢升为上将。他的夫人郭秀仪获得了“抗日战争胜利勋章”。

　　1995年9月，郭秀仪参加了纪念抗日战争胜利五十周年大型文艺晚会“光明赞”。 江泽民、朱镕基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带领全体观众起立，向100位抗日老战士致敬。在这些抗日英雄中，郭秀仪是仅有的三位女战士之一，也是唯一健在的获得过国民政府“抗日战争胜利勋章”的人。

　　为了纪念黄琪翔、郭秀仪夫妇，国家已经在黄琪翔早年就读的保定陆军军官学校设立了黄琪翔将军纪念室；在黄琪翔的家乡广东梅州市，建立了名为“翔仪堂”的黄琪翔、郭秀仪纪念馆，目前已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

　　学画，误入藕花深处

　　1949年初，黄琪翔夫妇为免遭蒋介石挟持赴台避居香港。随后，中共中央向黄琪翔将军发出了邀请，请其北上，出席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共商新中国的建国大业。10月1日下午，身为第一届全国政协的特邀代表，黄琪翔将军登上了天安门城楼，参加了拉开新中国帷幕的开国大典。当晚，黄琪翔给远在香港的妻子郭秀仪发电报：“秀仪，变卖所有财产，不留一根草！速来京。琪翔”。于是，郭秀仪携带家眷于1950年前往北京定居。

　　来到北京后，黄琪翔夫妇家第一个落脚点就是北京十大胡同之一的乃兹府胡同，后来也叫乃兹府大街，黄琪翔家住16号院，与老友老舍家是邻居。罗隆基的家当时也在乃兹府大街，门牌号为12号，与黄琪翔家几乎是门对门。1950年中南军政委员会成立，黄琪翔被任命为军政委员会的委员兼司法部长，驻地在湖北武汉的汉口。独自在家的郭秀仪很快成为老舍夫人胡絜青的闺中密友。而郭秀仪之所以成为齐白石的女弟子，就是肇始于胡絜青的推荐。

　　郭秀仪在老舍家第一次看见的齐白石作品是一幅名叫《水趣》的群虾图。一群在山溪中戏水、充满了生命力的青虾完全吸引住了她。胡絜青发现了郭秀仪对齐白石艺术的浓厚兴趣，就说：“白石老人都九十岁啦，身体棒极了，是我们最佩服的画家。下次我们去老人家府第请安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们一起去玩吧。”

　　有一次，胡絜青在家作画，郭秀仪在一旁也拿起毛笔画着玩。过了一会，胡絜青画完画来瞧郭秀仪的“画”，发现她持笔很稳，用笔泼辣，色彩也明亮，有画画的天分。她就说：“我们几个姐妹正商量着要跟齐白石拜师学画，不如你也参加，我们俩以后可以结伴同行啊。”胡絜青等要向齐白石拜师的姐妹，除了她本人以外，另外指的是高尚谦和陶圣安。陶圣安是杨虎将军的太太。

　　郭秀仪当时并不答应。因为胡絜青自小就喜欢艺术，而且一直笔耕不辍，直到眼下才有资格去向齐白石入室拜师，而自己从来没有画过画，一点基础也没有，要拜师很不妥。

　　可是后来发生一件事，让郭秀仪糊里糊涂成了齐白石的入室女弟子。1950年年底的一天，郭秀仪去齐白石家玩。齐白石突然问郭秀仪：“听说你也想学画？”这冷不丁儿的被提问，着实让郭秀仪措手不及，但机智的郭秀仪马上回应道：“您看，我今年都快四十岁了，还来得及学画吗？”齐白石说：“学画哪有什么来得及来不及的，只要你想画，什么时候都可以。我三十岁以前是木匠，三十岁以后才开始学画。你今年还不到四十，假如人能够活到一百岁的话，你还能够画六十年哩。”其实，齐白石学画时的岁数不是30岁，而是27岁。齐白石是1889年在老家湖南时拜胡沁园先生为师的。27岁以前，齐白石的确是个小木匠。

　　在老师的鼓励下，郭秀仪终于决定向齐白石拜师学画。

　　胡絜青、郭秀仪、高尚谦和陶圣安四位女弟子的拜师仪式大概是在1951年的一二月间。郭秀仪备了一份很重的拜师礼。

　　有人说，新凤霞也是和郭秀仪她们一起向齐白石拜师的，其实不然，新凤霞拜师是在1951年以后的事。不过，那时侯吴祖光和新凤霞夫妇的确已经开始与齐白石交往了，也经常参加黄琪翔、老舍、杨虎他们的聚会。

　　郭秀仪跟随齐白石学画非常努力，提高得很快，甚至完全超出了齐白石的预期。1952年齐白石在郭秀仪的《菊花》上就明白地说明，“世人不知予者，以为予喜誉。门人此幅乃郭秀仪背临予作，世人以为何？如欲予骂之，予不为也！”甚至早在1951年，齐白石在郭秀仪的《海棠秋色》题字：“海棠结子又秋风。秀仪女弟子大易进步，同门人只此人也！”

　　齐白石在所有弟子中要高看郭秀仪一眼，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郭秀仪购买老师的画，比别人买的价格要高一倍。同时，在郭秀仪正式拜师以后，还承担着一项重要的使命，那就是替齐白石卖画。齐白石非常清楚，以黄琪翔的经历、影响和高位，再加上郭秀仪的机智和交际圈，一定能够给作品卖个好价钱。1951年的四五月间，郭秀仪去武汉与丈夫团聚，并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齐白石托人带去13张画，请她代卖。郭秀仪在武汉把这13张画裱好后，亲自去了一趟香港，把这些画全部卖出。这13张画，按照齐白石当时的润格，市场价值总共也就能卖一二百元钱，而郭秀仪却帮他卖了5000多元。她回到武汉后写信给齐白石，汇报了自己完成卖画“任务”的情况。齐白石给郭秀仪写的回信侥幸保留至今。

　　齐白石的“御用”裱画师刘金涛也证实，“日子久了，师徒关系感情浓厚似同父女。她是齐白石最得意的弟子。她请老师画什么，老师就给她画什么，从不拒绝。”还说，“(齐白石)给她们在画上题字，写表扬之语，给秀仪姐题的最多。”

　　1956年初春的一天，郭秀仪在家中习画的时候，周总理突然派车来接郭秀仪到中南海。原来，齐白石一直住在跨车胡同他自置多年的平房里，就是他自称的“铁屋”，后来文化部为了照顾他的生活，把地安门外南锣鼓巷地区雨儿胡同5号的一所四合院整修一新后，于1955年的秋天分配给他住了。老人住不惯雨儿胡同的新屋；家属又认为跨车胡同的“铁屋”条件不如新屋好；而文化部一时又不好表态。老情急之下，亲自到中南海去请求周总理替他解决搬家问题。

　　从中南海的西花厅出来，他们分乘两辆汽车一起来到了跨车胡同的老屋。周总理与齐白石以及他的家人座谈了两个小时，告辞时，他把郭秀仪叫到了一边，叮嘱说：“黄夫人，你的老师白石老人信任你，我也信任你，搬家这件事我就委托给你负责，照料老人的一切。我再给你留下一部汽车，听你安排。有什么困难还可以给我办公室打电话。希望你把老人的东西从新居搬回来后，再离开。我还要听你的报告。”解放以后，郭秀仪从来就没有出门工作过，也没有上下班的概念，可是自从总理交代任务后，她每天像上班一样准时出门，为老师搬家的事忙碌。

　　关于齐白石所画的最后一幅画是什么画，为谁画的问题，学术界一直没有搞清楚。其实，齐白石的最后一幅画，是牡丹，就是为郭秀仪画的。

　　作者最近从黄琪翔家后人那里得到了黄琪翔当年的诗作，里面清楚地写明，白石老人最后的作品《牡丹图》就是为他晚年最得意的女弟子郭秀仪画的，但是，白石老人还没有来得及题款就去世了。

　　黄琪翔的原诗如下：

　　《忆齐白石老人》

　　黄琪翔

　　(七绝四首，七律一首，为题白石未完牡丹画稿而作)

　　一

　　何幸逢君一代奇，声名金石画书诗；

　　天香百岁留遗爱，一片红心待接移。

　　二

　　曾是尊前学画时，几篇珍稿带温词；

　　淋漓点滴涓涓汗，难忘当年老画师。

　　三

　　未完画稿待临池，怕忆阶前话别时；

　　再见叮咛犹在耳，乱真不复命名题。

　　四

　　岁末寻师惜已迟，不题红叶画红旗；

　　星塘弟子多能手，大胆知我郭秀仪。

　　(白石号星塘后人，又号寄萍堂老人。白石老人曾以“好大的胆子”题秀仪画上)

　　五

　　寄萍堂上有书诗，金石铿锵画更奇。

　　绿菜蓬蓬舒正气，红花朵朵待扶持。

　　百年海内声名远，一别庭门色相离。

　　最是华章惆怅对，斯人如在早题词。(何故不题词)

　　这幅没有画完的《牡丹图》的下落成了疑问。白石的家人后来把画给了郭秀仪没有？如果没有，那么它还应该在齐白石的家里，或者在北京画院里收藏。如果是已经给了郭秀仪，那唯一的可能就是在“文革”抄家中散失了。旁人不知道此典故，以为是凡夫俗子所画，随手丢弃，那才真的叫明珠投暗啊！

　　收藏，遗爱人间

　　黄琪翔、郭秀仪夫妇以收藏齐白石作品最富盛名。在解放初期，他们应该是收藏齐白石艺术最富有的人家，数量多达数百幅，这些画大都是直接得自齐白石。但是，黄琪翔、郭秀仪夫妇收藏最有名的作品，齐白石的《山水十二条屏》，却是在齐白石去世后从别的收藏家手里购藏的。

　　1961年的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在北京有一位收藏家杨义门，与刘金涛很熟悉，知道刘金涛与北京的政要关系很好，于是拜托他把自己收藏的《齐白石山水十二条屏》卖掉，价格不能低于4.5万元。刘金涛找到黄琪翔夫妇，到杨家看过画后，次日交付4.5万元将画买回。这在当时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齐白石一生画过的作品中，四条屏较多，六条屏、八条屏较少，就目前所知，《齐白石山水十二条屏》是唯一的一组，创作于1949年，是齐白石晚年的名作，代表了他的最高成就。

　　“文革”中，黄琪翔、郭秀仪家受到了无情的冲击，他们的收藏从此失落了许多。1970年黄琪翔将军在饱受迫害后辞世。他的夫人郭秀仪长寿，2006年去世，享年96岁。晚年的郭秀仪长期担任全国政协常委以及中国农工民主党中央咨询委员会代主席。

　　郭秀仪逝世后，她的后人在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批画作，有齐白石的作品，也有郭秀仪的作品，还有两人的合作。其中，有齐白石题词的郭秀仪作品就多达70件之多。作品之多，保存之好，令人兴奋。

　　为了纪念先人，家属决定成立黄琪翔、郭秀仪公益基金会。从2008年开始，黄琪翔、郭秀仪夫妇的收藏品陆续走上了北京的拍卖会。

　　到目前为止，引起广泛关注的有两个“郭秀仪与齐白石”拍卖专场。2008年5月，北京荣宝拍卖举办的《郭秀仪藏齐白石作品暨郭秀仪作品拍卖会》，共上拍齐白石作品8幅，郭秀仪作品12幅，全部成交。其中，齐白石1951年赠予黄琪翔、郭秀仪夫妇的作品《蜻蜓鸳鸯》，以694.4万元成交，位居中国画全球拍卖排行榜的第七位。

　　2010年5月16日北京嘉德举办的夜场拍卖会上，上拍黄琪翔、郭秀仪收藏的齐白石作品6幅，郭秀仪作品13幅，其中3.1平尺的齐白石作品《多寿》成交价为750万元。郭秀仪画、齐白石题字的小幅作品，如《小鸡》《墨蟹》《鸡冠花》等，均以超过22万元的价格成交，2.1平尺的《墨蟹》以近30万元成交。由此可见收藏家的名气在市场上的品牌效应。

　　2010年6月3日北京保利拍卖夜场上，一幅郭秀仪旧藏的齐白石作品《报道平安》，尺寸为4.2平尺，以1050万元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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