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在香港大会堂高座,拜读由“双兰”画廊所举办的浙江美院油画展。展品甚多,亦富力作。但是,映我心目而为之一亮者,是王流秋先生之今静物书------《秋菊青瓶》一个。此书篇幅并不大,但充满了中国绘画的魅力,创意难得。因为油画东渐百年间,无数行家在注力中国化,却成功者不多。我喜见其一变旧风。细品这幅画之好处是:色彩斑斓,既有油画长处例如冷暖,调子处理之妙,又有中国民间所乐见之“红对绿,一块玉”的年画风情,有感染力。构图方面将主体兀突居中,直率地开门见山如儿童画之稚拙,而其内在巧构,布伏着“塞尚”的线块法则,这手段又与 传统写意画章法暗合,寓巧于拙,咀嚼有味。论其笔法,走笔自由,浪籍还回,与西洋人描型之笔触大相径庭。王流秋先生作画既中肯又温文而雅,有别于摹、作、削——呈现出中国文人之风度。我欣赏数次,徘徊良久于画件下。并将感受告诉主办人李木兰小姐。她说我是王流秋先生的知音,希望我以文张之,因为王流秋先生之画曲高和寡。我闻之而沉默了,甚欲一抒己见。
今日李小姐亲自送上王流秋之画册,阅后更坚信自己的看法:作品魅力于人格的力量。于是执笔写下,并以下文续申论之。
我想再从另一个角度来比较王先生之作品与时流之不同。黄宝虹先生曾为好书画家下过定义:“胸饶卷轴,外遣势利,绘事斯称美丽”。这是真理。当今花坛鱼龙相杂,胸饶卷轴者可寻。而能外遣势利者寥寥。因为世俗是一种巨大的诱惑,画家内心世界也是炼狱。而画幅却是画家的“心灵门户”。是无法遁形的。王先生历年之奋斗,但是他没有生搬西欧、东欧的画法,没有以巧致末法,没有以香~而媚俗趣世,他是一管风霜老笔。可能他已深知历史画文人书画之迥异,因此,在晚年画作中格守中国画是介乎抽象与具象之间的宝训,又掇取西画之坚实的塑造能力和丰富的色彩方法;他更将黑白处理到最低程度,而让笔触如同笔墨水分一般,显示出国画旨趣。这是王先生以毕生的思索奋斗所交的功课,甚为悲壮啊。他似已悟出中国画立意、为象本乎“心正笔正”的道理,并且认知传承既是历史之责任!中国文化旨在意味,而有意味的传承既是历史!当然“静物、风景”不及历史题材来得壮观,但王先生晚年之作实实在在体现一位严肃艺术家的内心精神。肯定较早期作品更有深度。如果要我进一言的话,则我要告诉王老:海外有画家评论大陆画家是——严肃画家皆有“骚意”。短发萧骚,扣舷独啸,表里俱澄澈,殷期王先生再自我内省,更开拓入无我之境,出俱澄澈之画。
文/蒋孝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