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
在杭州出生、于杭州读大学、到澳洲留学、回杭州创业,这一个个紧凑的环节串联成方杰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生经历,也成就了他现在名片上的头衔——奥普集团董事长。收藏家具、收集佛像、玩玉、玩瓷器,这一项项精彩的内容构成了方杰丰富多彩的收藏故事,也让他在收藏界大名鼎鼎。著名收藏家马未都说他“工作的乐趣和生活的乐趣能够同时兼顾”。没错,当他有序地处理公务、有效地论证决策时,他享受着作为董事长的乐趣;当他惬意地把玩玉器、精心地研究家具、专注地凝视瓷器时,他体味着作为收藏家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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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山文化,为公元前4000至3000年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主要分布在辽河流域,延续时间达2000年之久。其典型器物为玉猪龙。
点评
与其说方杰是一个收藏家,不如说他是一个学者。他早年学习历史,似乎为他后来的收藏定下了基调。他从藏品中获得历史的感悟,又用历史知识印证着藏品。也许,方杰的诸多藏品可以补上太史公当年未能完善的远古故事。
玉韫于椟
宝而藏之
记著名收藏家方杰
《论语》记载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子贡问孔子:“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贡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一块美玉在此,是将它藏在精美的盒子里呢?还是碰上了好价钱就将它卖掉呢?孔子给子贡的回答是:“沽之哉!沽之哉!”就是说,卖掉吧,卖掉吧,有个好价格就把它卖了吧!
设若子贡复起,将同样的问题来问方杰,那么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藏之哉!藏之哉!”孔子沽之,方杰藏之;孔子藏而待价,方杰善价而藏。两者截然相反,相映成趣。
当然,在子贡和孔子的对话中,美玉只是一种比喻,实际上他们是在探讨士子的出处行藏、人生的潜隐腾厉。但在方杰的手上,美玉可是实实在在的,他的玉器收藏品种众多、器型丰富,在收藏界早已闻名遐迩。
关于玉器收藏,有人说,明清是初级,唐宋元是中级,战汉是高级,夏商周是超级,红山玉是顶级,良渚玉为终极。方杰对这种说法不置可否,但他玩的大多是高古玉,他说:“红山文化和良渚文化时代久远,都在四五千年之前。那时人们的思维方式和生活状态如何,因没有史籍记载,今人已无从索解。但幸好他们留下了玉器,一件器物透露出的文化信息足以让人玩味与探寻。高古玉的魅力正在于此,它能够激发人的想象力,让人在求索未知的过程中享受无与伦比的乐趣。”
“浴霸”=“玉霸”
中国很多家庭都享受着奥普浴霸带来的沐浴快感,它的提供者就是方杰。他理所当然被称为“浴霸”,这缘于他创办的企业;“浴霸”之所以成为“玉霸”,乃是因为他的玉器收藏。
方杰当得起这个称号,他所藏的玉器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高,足以让他在玉器收藏的领域里开疆辟土,称王称霸。这个“领域”,一般指海峡两岸和香港的玉器收藏界,方杰在其中堪为翘楚,他的很多藏品也是从港台地区那边收过来的。
2003年,方杰去香港拜访他的老朋友——知名玉器收藏家蔡辰。方杰一见蔡辰,便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蔡辰给他拿出一串玉勒子,他仔细一看,便知道这是良渚的东西,心下欢喜,立即就买下了。这串玉勒大的如纽扣,小的如米粒,串联有序,错落有致,琤琮作响,颇有意趣。
得到玉勒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方杰刚一出门,突然之间来了灵感:根据丰富的玉器知识,他判断道,一般所见玉勒子都是零散的几颗,像如此成串的玉勒,着实少见。它当时的主人定非等闲之辈,必有更好的东西随身,它们应该还藏在蔡先生手中。
方杰的判断很准确,蔡辰手上的确还有一件至宝。等方杰再次叩门而入时,蔡辰似乎知道了他的意思,一声不响地拿出了另外一件玉器。方杰一看,这件玉器长约10cm,形如织梭,品相完整,古沁斑斓。
良渚的!方杰凭手感就在心中得出了结论,但他还是细细观看,发现这件器物非同寻常,因为它上面镌有鸟的图案,同时还有硬物的刻痕。这让方杰很是激动,凭着他的经验,他断定此物难得一见,于是倾力买下。后来他经研究发现,这件良渚玉梭上面的鸟应是家族图徽,而硬物刻痕很可能是文字。这样珍贵的器物当然罕见,据方杰所知,目前存世仅有三件。除他手上的这件外,另两件分别藏于浙江博物馆和美国赛克勒博物馆。
玩良渚玉的自然不会放过红山玉。方杰对红山玉收藏也是不遗余力,他随身佩戴的一件玉器就是红山的玉猪龙。他笑着说:“古人有‘君子无故,玉不去身’之说,我效法古人,意趣良多。玉猪龙是红山文化的代表器物,似猪似龙,但实际上它更像是猪。不过,在上古,猪是财富的象征,与今天好吃懒做的形象不同。千年之前的玉器在身,让我有一种拥抱历史的感觉,这种超越时空的状态是他人难以了解的。”
是的,这种状态纯属个中滋味,唯方杰本人乐在其中。当他“乐”高古玉有暇,他也会“乐”中古玉,或者“乐”瓷。方杰颇为得意地说:“我搞收藏是兼收并蓄,但又主次分明。我也玩中古玉,我有一件宋代的瑞兽形白玉摆件。它造型简洁,玉质温润,通体洁白,唯兽耳上现出两抹微红,非常可爱,让人不得不惊叹当年工匠的妙手神工。很多玩玉的朋友,每次到我这来,都点名要看这件玉,可见它在玩玉圈子里的地位。”
“我还玩瓷器,我藏有一件明代永乐年间的青瓷瓶,经省博专家鉴定,一致推为宝物。它造型典雅、釉色朴素、气质含蓄,就好像古代一个超俗的士大夫。”方杰边说边拿出这两样东西,笔者一看,当下折服,好像身躯一下子被它们牵引到文化长河之中。
家=博物馆
方杰是观复会所的主人。“观复”语出《老子》,“观”即观看,“复”可理解为回归,观而可复,复而再观,其中深意,妙不可言。方杰饮食起居皆在观复会所,这里可谓他的家;各种藏品遍布会所的每个角落,这里又像是一个博物馆。在此,方杰外观藏品,内观本心,复回纯澈,再现晶莹,正好契合了“观复”的意义。
笔者有幸进入观复会所,立马被一种古雅的气氛所包围。入门所见,即是一张明代大漆供桌,上面供着一尊铜鎏金佛像,各种陈设有序地摆放其旁,看起来很是庄重肃穆。供桌两旁,陈列着其他各式家具,有浑厚朴重的橱柜,有精巧别致的床榻,有镌刻入里的牌匾,有美观大方的桌椅——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古董,都是穿越了几百年历史风霜而在此汇集的。一些佛像、勒子、字画、鞍具等随意点缀在家具之中,构成一幅和谐的图景。
这些古物都是方杰历经艰辛收藏而来,每件都有一个不可复制的故事。他随意指着一个黄花梨独板围子罗汉床,略带感慨地说:“这张罗汉床看似毫不起眼,实际上它传承有绪,故事多多。我国古代的床经过长期历史演进,形成了四种形制。第一种是最简单的,无围子,无栏杆,平面四足,叫做榻。榻可坐可卧,古人所谓‘下榻’即从此而来。第二种便是罗汉床了,它有三面围子,一面为空。第三种床出现在明代,叫架子床。架子床是在罗汉床上加顶,有的四柱,有的六柱,愈趋精致华美。最后一种更加复杂,在架子床边加设浅廊,看起来就像一个房子,人们甚至可以在里面洗漱,这种床称作拔步床。”
方杰接着说:“西方人一直很喜欢罗汉床。我所藏的这张罗汉床,原来的收藏者便是一对美国夫妇。1968年,他们从美国来到香港,结识了一位收藏家。收藏家所藏的一些明清家具,一下子让这对夫妇着了迷。他们从此对中国古家具倍感兴趣,遍地搜考,重金弆藏。”
“这张黄花梨独板围子罗汉床很快进入他们的视线,从此成为他们的至宝。到了上世纪90年代初期,他们准备回国,便将所藏古家具委托佳士得进行拍卖。1997年,这张罗汉床拍出了22.5万美元的价格。”
故事还没有结束,方杰这时突然笑起来:“哪知这张罗汉床2006年又出现在拍卖市场上,不过极富戏剧性的是,它这次的成交价只有3.84万美元。相较9年前,价格大跌,其中原因甚多,不容细析。后来,几经辗转,这张床到了我的手中,花了我40万美元。有人问,你花比拍卖成交价多10倍的钱去买它,不觉得贵?我说,只要我认准的东西,花再多的钱也值得。”
方杰就是如此不惜一切地坚持收藏,才造就了他的家庭博物馆。当他小憩罗汉床上,目光偶与那些古代字画和佛像相触,其恬然高逸之态,有如东晋名士。
收藏=研究
方杰读大学时是学历史的,专业素养对他的收藏事业极有帮助。反过来,收藏也促进他更好地研究历史,探讨文化。他认真地说,每次他买回玉器,都要查找资料加以考证,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很枯燥,但对他却是一种乐趣。
他曾得到过一件玉器,开始以为是良渚的,后来考证出是金沙的,由此他颇有感悟:“金沙在四川,良渚在浙江,两地相隔这么远,而出土器物却很相像。再从良渚和红山来看,红山的玉猪龙,良渚也有;良渚的玉琮,红山也曾出现。但这些现象不一定说明这些文化的相互影响,我倾向于认为它们是各自独立发展的。人类都有同样的精神世界,只是在不同的地方,其演进程度不一样罢了。所以,我认为中国文明是多元的,而不是一元的。”
说这话时,方杰并没有像发现新大陆似的那么激动,而是有些出人意料地轻描淡写,也许正是收藏给了他这份平和的心境。他有一枚“揣玉怀德”的印章,正是对此作出的最好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