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其昌用“淡”这根线来连缀历史,消弥对立面, 解决书法实践的方向。甚至如张旭、怀素那样的大草书家,董氏也能用“平淡”来消解其狂放。他说:“余素临怀素《自叙帖》,皆以大令笔意求之,时有似者。近来解大绅、丰考功狂怪怒张,绝去此血脉。遂累及素师,所谓从旁门入者,不是家珍。见过于师,方堪传授也。”
“淡”让漫长、纷繁的历史成果得以统一,且是人们乐于接受的审美趣味。在这方面董氏显然要比前辈领袖王世贞成功。王世贞倡导“古雅”,虽然能博得一定的支持,但毕竟艺术不能返古。项穆的“中和”陈义虽高,但过于刻板,连他自己也不无调侃地说“必欲众妙兼备,古今恐无全书矣”。正是如此,董其昌很自信地批评文徵明、祝允明两位吴门书家说:“吾松书自陆机、陆云,创于右军之前,以后遂不复继响。二沈及张南安、陆文裕、莫方伯稍振之,都不甚传世。为吴中文、祝二家所掩耳。文、祝二家,一时之标,然欲突过二沈,未能也。以空疏无实际。故余书则并去诸君子而自快,不欲争也,以待知书者品之。”所谓文徵明、祝允明“空疏无实际”,恰恰是他们缺少能把历史连缀起来的能力。
可以说,董其昌所标举的“淡”在一定程度上弥合了宋朝以后两种书法思潮之间的分裂,找到了各个阶层都能接受的审美趣味。董氏的“淡”意,既要质任自然,又不离法度;平和冲虚,不事张扬。他自己的创作大体能体现其理论主张,折中于钟、王、颜、米之间,以清淡秀雅、疏朗俊逸示人。这种书风既能施之于朝廷册文,又不乏文人雅韵,所以在明清之际声名不替。其论书曾说“书道只在巧妙二字,拙则直率而无化境矣”,此说虽是针对用笔而言,董其昌的书法理论主张之调和能力也可以说很好地贯彻了“巧妙”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