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ocang.com　　　2011-07-14 14:38　　　来源：瑞象观点

　　以下的答问是陈建中先生应《中国摄影报》计划作的一个有关摄影家传记翻译、写作和中国摄影家传记的可能人选及形式的问答。问题是由《中国摄影报》的编辑拟定了发给陈建中先生。但是，最后这个专题因为至今不知的原因而未见读者。为了不枉费编辑和陈建中先生的时间和精力，经陈建中先生同意，特在瑞象视点转发。 

　　1. 您认为给摄影师做传有必要吗?这个工作应该在摄影师有生之年做?还是做盖棺定论? 

　　给摄影师做传和给其他人物做传一样，是对一个在这个领域或社会发展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作某个方面的回顾和评价的工作。在西方文艺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早期艺术家传记著作应该可以认定为意大利作家和艺术家乔齐奥·凡萨利(Giorgio Vasari)在十六世纪写作的《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家们的生活》一书(Lives of the Painters, Sculptors and Architects)。正如英国艺术史学家肯尼斯·克拉克(Kenneth Clark)对该书的评价：“凡萨利的《生活》一书不仅是一本必不可少的参考书，而且对鼎盛时期的意大利艺术也做出了一个最生动有趣的记述”。因为凡萨利不仅记录了那些艺术家们的生平细节、对于绘画技巧的评述和对作品的精到分析，而且也对中世纪意大利绘画的衰落和再次复兴的历史做出了完整调研，他也是最早把这一复兴称为“文艺复兴”，所以这本传记性的著作从其诞生那天起的五百多年里一直是史学家和评论家们的参照系。凡萨利和那些收录在《生活》中的艺术家们生活于同一世代，因此他可以以亲身的体验把那些艺术家放在一个同样熟悉的社会和文化大环境下对他们的生平和艺术创作作出描述性评述。 

　　摄影师的传记应该在他的有生之年做还是应该以盖棺来定论，这其实并不是一个绝对的选择性问题。如果缺乏对传记人物的史料记载，就是盖了棺也无法作出定论。大部分的传记其实都是在传记人物在世时就出版的，而这样的同时代传记写作结合当时相关的述评，并以作者自身所处的相同社会文化氛围，至少可以给未来的研究者们提供一个同一社会文化背景下的评述语境标准，也可以给艺术史(包括摄影史)的建立提供一个相对客观的参考。凡萨利在十六世纪对当时那些杰出艺术家们所作的传记和评价至今具备的权威参考价值便是例证。其实从此次的“世界摄影大师传记丛书”中也可以看到这种在世传记的实例，像那本卡迪埃-布勒松的传记就是译自2001年5月法文版，而卡迪埃-布勒松当年仍然活跃在他的绘画创作上。 

　　2. 您知道目前国内成功的摄影师传记有多少，包括引入的外国摄影师的，国内摄影师的自传或者他传? 

　　目前来说，国内基本上没有什么比较全面或者有价值的中国摄影师传记，但我知道姜纬最近刚完成了雍和传记。中文版的外国摄影师传记在这次的“世界摄影大师传记丛书”之前也出过几本，像黛安·阿巴斯和罗伯特·卡帕的，但有关他们两人的传记其实有好几个版本，如果能够有系统的把有关同一摄影师的不同版本传记都引介进来，对于中国读者全方位地了解国外摄影发展和社会文化演进之间互动关系会有一个更全面的帮助。因为传记并不是一个对传记人物的唯一权威评价，很多有影响的人物都不只是有一本传记对其进行评述，例如沃克·埃文思的传记就有好几个不同版本，这次丛书里的埃文思传记只是其中一个版本。事实上，这种多版本性有助于给未来对传记人物的客观评价提供多方位的参考视角。 

　　3. 您认为目前中国的哪些摄影师达到了可以为之做传的水平? 

　　其实并不能简单地评价谁达到了做传的水平。做传本身是希望给未来留下一个观照历史的视角，所有人都可以做传。每一个传记都好像历史大潮中的一个浪花，所有浪花的集中便呈现出了壮观的大潮景观。当然，某些在摄影发展史上具有关键作用或影响力的人物应该更加值得去记录和推介，这也有利于后人去了解某种影响和作用的来源动机以及成因过程。像中国摄影史上的沙飞、吴印咸、朗静山和侯登科这样的摄影师都应该列入传记人物之列。 

　　4. 您是否阅读过浙江摄影出版社出版的《世界摄影大师传记丛书》?从中您发现了哪些中国摄影师传记写作可供借鉴的经验?请说说国内摄影师传记写作落后于西方的原因?(瓶颈除了于研究者少、史料收集难等方面，还有哪些具体的因素?) 

　　我还没有完全阅读过那套“世界摄影大师传记丛书”，但是我参与翻译了其中《斯泰肯传》的一部分。就《斯泰肯传》的作者旁那鲁普·尼文(Penelope Niven)来说，他也是斯泰肯妹夫美国著名诗人和文学家卡尔·桑德伯格(Carl Sandburg)的传记作者。在他的那两本传记中可以看到他对这两人的艺术创作及其在当时政治和社会文化中的作用以及地位做了大量的研究和资料收集，同时也对传记人物的家人和朋友做过很多访谈，所涉及的政治历史人物和事件繁多，这也是为什么《斯泰肯传》原文那将近700页的文字翻译缓慢复杂的原因之一。由于很多国外摄影师都著有自传和出版图录文献，而且因为摄影本身除了是一种传播媒介以外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社会文化现象，这就使摄影和摄影师本身成为了大众传媒日常关注的社会文化焦点之一。同时，摄影本身和社会演进的互动作用使摄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被媒体所观照的一个主题，而不只是一个作为自娱自乐或者高高在上的奢侈消费。这样，本身对社会发生作用的摄影作品和其创作者一起自然也就成了社会关注的焦点，而这一焦点应该会在一个成熟理性的社会文化氛围下受到科学化的关注和评价。这样的关注和评价无论对摄影师及其作品的推介和历史定位都会起到一个重要的参照作用，而这一参照作用本身也自然又会成为摄影师传记的客观参考标准之一。遗憾的是，中国目前对于摄影作为一个社会文化现象本身的认识和科学评价还非常不完善，而且这种欠缺性还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 

　　5. 您认为除了基本的文字功底和史料搜集整理能力，还需具备哪些能力的人可以担负为摄影师做传的任务? 

　　摄影传记作者应该具备充分的资料收集和研究能力，对摄影的历史和人物以及技术技巧的发展和应用都应该有一定知识，同时还必须对于摄影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和传播媒介与同时代其他文化现象和社会现实相关联与互动的作用和角色具备综合分析的能力。很多摄影师传记的作者本身就是摄影文化学者和研究评论专家，像马格丽特·鲍克-怀特(Margaret Bourke-White)的传记作者就是摄影文化和历史学者维姬·戈德伯格(Vicki Goldberg)，而罗伯特·卡帕(Robert Capa)的传记作者理查德·维伦(Richard Whelan)去世前是纽约国际摄影中心的卡帕研究专家，维伦和卡帕家族的密切关系可以从他去世后和罗伯特·卡帕紧挨着的落葬为证。 

　　6. 您个人在做这方面的传记写作或者说摄影师个案研究吗?关于谁?您认为摄影师传记的写作大概要多大的篇幅，才能比较充分地展示该摄影师的摄影生涯?写作过程中您遇到了哪些亟待解决的问题? 

　　我本人没有在做任何摄影师的传记写作，但是比较关注摄影师的成长过程，因为只有了解摄影师的成长过程才能理解摄影师的作品内涵，从而认识摄影师作品在整个文化大背景下的意义和价值。 

　　7. 相对于火爆的技术、技法摄影图书，您认为摄影师传记的市场预期如何?这种类似摄影史的传记图书如何才能打开市场? 

　　我很讨厌简单地把任何文化现象或作品和市场价值，或者直白地说价钱划等号。中国的摄影在还没有成为一种成熟的文化现象之前就急不可耐地想成为一种消费商品，这会对中国摄影的文化地位和价值产生毁灭性的副作用。当前中国摄影本身已经出现了官本位和利本位的趋势，如果只是轻易地再把摄影师传记也纳入这个消极的趋势，这将会给中国摄影的现状研究和未来的摄影史整合都带来不利影响。我个人认为，当下重要的不是急于列出那些摄影师值得做传，重要的是对那些在中国摄影史上起重要作用的人物以及他们所处的社会现实作充分的资料收集和研究，在此基础上写出一些个案性的论说传记。只有把摄影作为一种社会文化现象来作为研究和评论对象，摄影文化类的书籍，包括摄影师的传记才会有读者的阅读市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