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泗海的收藏很特别,尤为喜欢“乾隆御制”的玉器。他说,这个时期的玉器作品用料考究,精雕细琢,不惜工本,因此被赋予一个专有名词——乾隆工。这体现了一个盛世的经济实力,也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特征。
当陈泗海小心地将碧玉笔筒从锦盒内拿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叹声。笔筒硕大,气势不凡,碧玉绿的深沉却不呆滞。上刻山石土丘、梧桐竹林、小桥流水;雅士们或抚琴,或倾听,或背手直立,或打坐肃然;另一侧一人身边置砚,手握笔纸,另外三人或立或坐或伏案。镂空竹枝,更显竹林深远,景色宜人。笔筒满雕,图案布局得宜,疏密有致。我的强烈反应,似乎已在陈泗海的预料之中,他解释说:“当初朋友们听到我买下这件笔筒时,都很客气地说,挺好。可是看到实物后,每个人的状态都和你一样。”
去年底,巴黎佳士得“亚洲艺术”专场拍卖,其中有一件乾隆御制碧玉雕西园雅集图笔筒。拍卖图录中并没有提到是“乾隆御制”,只是笼统地标明时间为18~19世纪,估价不高,在15万~20万欧元。由于碧玉的颜色为深绿色,所以书中呈现出来的效果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不好看也不显眼。
陈泗海买东西有一个特点,不会急于去看实物,通常拿到图录后,先不断翻书,然后挑出自己喜欢的东西。随着翻看次数的增多,有兴趣的器物会逐渐锁定到两三件,这时再去现场,看看东西对不对,有时候也会请教拍卖公司或是文物系统的朋友,听听他们的意见。这一次,陈泗海在图录上看到这件笔筒时,直觉告诉他,东西没问题,而且应该是乾隆早期的。“这是我在没有查资料前,看到图片的第一感觉。”说到这时,陈泗海特意补充道:“这种感觉的前提是基于你平时看的东西多,对博物馆的藏品、对过往拍卖过的物品都有较深的了解,不然会‘大出血’,损失惨重。”
由于时间问题,陈泗海来不及去办理签证,只能在厦门的家里做功课。他让拍卖公司传了笔筒各个细部特征的图片,通过大约五六十张照片来做判断。“当时我想买这件东西的时候,很多人有不同意见,也有很多风言说东西不对,但是我从图片反应的细节,包括在法国的朋友看完实物后回馈的信息,我认为这是一件很好的东西。”当时法国的朋友在现场边看实物,边与陈泗海做电话直播。陈泗海当时就问了一个问题,这只笔筒与2008年埃斯克纳齐96万英镑买走的那件“御制碧玉万国来朝笔筒”相比如何?朋友给出了肯定的回答,陈泗海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当年,那件御制碧玉万国来朝笔筒创下了笔筒的全球最高成交纪录。
陈泗海一边说,一边拿来放大镜让我看笔筒口沿一圈的御题诗。“当时有人说这个字是后刻的,但是我看过的字很多,也有标准字做对照参考,我认为没有一点问题,我也想象不出要编什么样的理由来说字是后刻的。”看得出,陈泗海对此非常自信。图录中标注笔筒的直径和高度分别为21厘米,没有实物是很难感觉它的大小。于是陈泗海特意找来一个同等尺寸的新白玉笔筒天天看,包括那五六十张的细部照片就像放电影一样,不断对应新白玉笔筒想象。陈泗海说:“其实包括这个笔筒的来路,以及拥有它的这个家族的信息,我都做过深入了解。我最后决定买下它,太难得了,可能在香港市场或其他地方都很难碰到类似的东西。”
准备工作完成,最终能否买下,就是拍卖时出价高低的问题了。拍卖当天,竞争异常激烈,15万欧元起拍,最终陈泗海以331.3万欧元竞得。“有一位朋友对于我所判断的笔筒为乾隆早期的作品有质疑,当笔筒运到厦门后,他将御题诗抄去,三天后怏怏地来见我,说诗查到了,是乾隆十三年所作。”陈泗海得意地笑了。
陈泗海是地道的福建人,住在厦门,有着稳定的生意。15年前,厦门白鹭洲古玩城刚开业,闲暇无事的陈泗海带着好奇心去了古玩城。他说,那时什么也不懂,胆子大,第一次去就在一家店里买了一批古董,其中有两块石头、一根木头、一副乾隆时期吏部尚书的字,还有不少瓷器,大概花了80多万元。玩古玩的人,刚进入的时候都有一种冲动,强烈地喜欢买东西。我运气不错,这一批东西差不多40%是真的,60%是假的。现在再看这些东西都觉得很可笑,稍微有点知识都知道是新的,可当时还觉得挺好。
陈泗海说自己运气好,其中有一个小插曲。在他早期买下的这批古董中,有一件瓷器,很多朋友看完都拿捏不准,认为如果是民国的,似乎做不到这么精细,说是乾隆的,又不曾见过相似的。陈泗海也就没当回事,只当它是民国货,搁在家里的阁楼里,一放就是十来年。直到有一次去伦敦大英博物馆参观,走到三楼的时候,陈泗海突然大喊了一声,旁边的朋友吓了一跳,陈泗海指着其中的一件乾隆官窑说,我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他指的就是被放在阁楼里的那件瓷器。
十几年来,陈泗海都是一直买进东西,从没卖过。他说,人总有一些好奇,想看看这个市场对东西的认知在这些年里是否有变化?于是他将这件瓷器拿去拍卖,竟然拍出了意想不到的价格,远远超过当年买货所花费用的几十倍之多。“卖我东西的人已经过世了,我想他如果还在的话,肯定会被这个价格吓一跳。”陈泗海说,“这种情况也只可能在过去发生,当时资讯不发达,没有年鉴,参考书也少,卖东西的人无处查资料做参考,也就便宜卖。现在不单是进步,而是超前进步,假的都想讲成真的。如今的市场对于喜欢这个行业、想要买一件半件古董的人来说,是很吃力的,不仅价高,而且有些东西很难看得明白。”
90年代中期,拍卖的形式在国内逐渐兴起。1998年,陈泗海第一次在拍卖会上买东西,当时是天津文物商店的竞卖会。陈泗海向我解释,竞拍就是说需要举牌,但没有佣金,谁出价高给谁。当时发生了一件轰动一时的事情,天津文物商店从内库拿出一套康熙“十二花神杯”,上半年到北京做展销,2万元都没有人买,大家都说是民国仿,但到了下半年的竞拍会时则卖到了300多万元。这件事一出,很多好东西、比较特别的古董都被送去拍卖。正因为如此,陈泗海也将自己的购买重心由古玩城转向了拍卖场。
随着收藏的深入,陈泗海开始有选择性地买东西,“乾隆御制”的玉器成为首选。他说:“这个时期的玉器作品用料考究,精雕细琢,不惜工本,因此被赋予一个专有名词——乾隆工。这体现了一个盛世的经济实力,也最能代表一个时代的特征。另外可能因为自己是南方人的缘故,有点迷信,在买玉器的时候会特别顺利。一些临时决定竞拍的玉器,买下后回过头来再查资料,会发现特别的好。”
两年前,伦敦佳士得举办“中国瓷器与工艺品”拍卖,陈泗海看中了其中一件青玉鼎。“我很喜欢仿古器,这件鼎很大气,它的工是典型的乾隆时期造办处那种精工细作,我能非常确定这是当年乾隆仿古的作品。我没有去现场,在家和太太说,这期就买这件了。”陈泗海有一个理论,乾隆时期的玉器等级很高,只要是好东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一定会有记录,只是看你愿不愿意找的问题。
青玉鼎运到厦门后,陈泗海爱不释手,每天里里外外都要看上好几次。偶然间,他发现这件鼎除了底部有“大清乾隆仿古”的字样外,在鼎的内底还有八字大篆“鲁公作文王尊彝”。这与《宣和博古图》、《西清古鉴》中所记录的“周文王鼎”铭文相同。这个细节让陈泗海突然想到台北“故宫”出的《宫廷之雅》一书中,介绍了一件相似的展品——青玉“文王”方鼎,但台北“故宫”不敢对这件玉器做确定的年代判断,因为没有字、款、年代,无法鉴定是否为乾隆时期,所以只是客观标为清代。
在《宫廷之雅》书中特别写道:《清高宗御制诗文全集》五集卷,有一首诗《咏和田玉仿文王鼎》。诗中提到乾隆因斥“新样”而命玉工以《西清古鉴》的图例为本,制作“文王方鼎”,但是令台北“故宫”研究人员奇怪的是,为什么鼎里没有刻上御题诗。陈泗海卖着关子说道:“其实当时诗文有刻,就是我买到的这件,你看它的内壁侧面上的这首诗完全吻合。”侧面的字很难刻,隐隐约约,拍卖前拍卖公司并没有发现隐藏在器物内的这些文字。这倒是让陈泗海顺利地买到了,他说,这些古董的有意思之处,就在于它们总能不断地给你带来惊喜。
“昨夜书堂”珍玩赏
晚清翠玉双龙活环耳盖炉
炉翠玉质,圆形,束颈,鼓腹,下承三足。有盖,盖圆撇顶,雕太狮少狮为纽。微侈口,厚唇,肩两侧饰对称龙耳,各套一环,腹下有三狮首吞式足。此炉以上乘而硕大的翠玉料雕琢而成,掏膛规整,精雕细琢,莹润通透,为翠玉器中之极品。
翡翠在清17世纪顺治年间由缅甸流入中国,当时翡翠多为皇室所有,流散到民间甚少。自乾隆帝开始,嘉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宣统7位皇帝及后妃们均对翡翠情有独钟,宦官和商贾以翡翠收藏丰俭来衡量财势,故翡翠又称之为“皇家玉”、“帝王玉”,其地位凌驾于各种宝石之上。
清乾隆御制牙雕双螭瓦当钮长方玺
此印雕工遒劲凝练,宛若行云流水,生动传神。此工艺的牙雕印章应属紫禁城造办处象牙作督造。其精凝细致,流利洒脱的感触,已非造办处单纯为满足皇帝要求而制作,而是有艺匠追求终极奇艺臻美之意。
清乾隆御制竹黄御制诗九如灵芝图如意
清乾隆御制竹黄御制诗“九如灵芝”图如意,是乾隆帝赏玩中,最完美无瑕、巧夺天工的作例之一。其身纤薄轻盈,线条弯曲巧致,灵芝瑞草的自然美态在精确绝伦的设计下完全透现,亦把始于乾隆一朝的竹黄技艺发挥得淋漓尽致。御制竹黄如意产量极稀,北京故宫博物院内虽有数支竹黄如意作例,但造型、雕艺甚异,亦未带御制诗,显现拍品的珍稀无二。以竹黄制作,有取竹树气节清高之意,而其“九如灵芝”图亦寓意长寿安康。
清乾隆白玉御制诗人物山水图山子
玉山子即圆雕山林景观,制作时先绘平面图,再行雕琢,因而又常以图命名。
清代的山子盛行于乾隆时期,多是以山水人物及历史故事为题材的大型场景。如“秋山行旅”、“南山积翠”、“会昌九老”等。小型的玉山子也较常见,亦是以山水人物、亭台楼阁为题材,雕刻出一幅幅淡雅宁静的山水风景。有的运用巧作手法,利用玉石本身的颜色差别,分别雕出白云、流水、苍松翠竹、古道夕阳等景物,形成高低错落、深浅对比的特殊效果,韵味极强。清18世纪御制白玉雕菊花纹茶壶
茶壶选取大块玉料雕刻而成,材质温润,挖膛规整。该壶镂雕蟠龙为钮。此装饰手法为清宫旧藏玉器的经典雕饰。壶身大面积留白,用以显示优良玉质,壶身两面浅浮雕菊花图案,精心留皮巧作花色,花卉线条流畅,花瓣以打洼、隆起两种打磨技法表现自然界花瓣的阴阳两面,精心雕制,细节一丝不苟。玉质方形茶壶自明代晚期已出现于宫廷之中,至清代早期受瓷器及紫砂器影响,其造型更为秀美,装饰图案典雅秀丽,制作工艺达到顶峰。
清乾隆御制松花石砚
松花石,色呈青碧,有细横刷丝纹,间有淡绿色条纹。砚面平坦,墨池如玉环般嵌于砚的上端,墨池内残留朱砂痕。砚周缘起棱,刻S形回纹,墨池周缘亦如此。砚背刻覆手,覆手中央有“乾隆年制”篆书四字款。紫檀砚盒,纳砚的周缘嵌有一周磨成薄片的绿松石。此砚石质温润细洁,纹理自然清晰,石色青绿淡雅,形制规整严谨,纹样简洁流畅,落款工整大方,线条自然挺拔,打磨一丝不苟,应为乾隆时期宫廷造办处制作的御砚。于“台北故宫”所办的松花石砚特展中可寻到类似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