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徽宗的绘画作品并不像他的瘦金体书法那样独特,但它们非常精致,很有美学的吸引力。徽宗的绘画作品有很多留存到现在,光这一点就使他在所有皇帝中胜出。宋朝皇帝都曾像大多数文人那样,在诗歌和书法上投入不少精力。皇帝可以表示对这些艺术不感兴趣,但不能拒绝参与这些长期形成的礼仪传统,例如在宴会上吟诗,庆贺那些新近中举的考生。绘画却要另当别论。绘画对于文人和皇帝而言都不是必需的。徽宗完全可以表现得只是绘画艺术的推动者,而不必亲自作画;他收集的古画和对宫廷绘画官的监管,足以为他在艺术史上赢得一席之地。但徽宗对自己的绘画技艺非常自豪,经常拿出自己的作品给别人看。根据邓椿记载,1115年,在一次宴会上,徽宗向客人展示了他新近完成的一幅画,画的是小池塘岸边的一对鸭子,徽宗还为此画作序。邓椿写道:“凡预燕者,皆起立环观,无不仰圣文、睹奎画,赞叹乎天下之至神至精也。”
1122年,在新建成的秘书省开放之日,徽宗将自己的书法作品赐予五十六位大臣,此外还向参加仪式的大臣展示了他原创的一些绘画,以及临摹所藏古画的作品。徽宗向五十六位大臣每人赠送了一幅亲笔画。
作为画家,徽宗的自我表现相当成功。宋朝时期评论过徽宗绘画作品的人,大都认为他是一位极有天赋的艺术家。王安忠曾经对徽宗说,他画的一面屏风“成能独纵,度越古今”。在徽宗驾崩几年后,张澄将徽宗描述为一位在闲暇时致力于绘画的天才。“花竹翎毛,专徐熙、黄筌父子之美。”张澄提到,他见过一套十二幅的绘画,徽宗在上面的题跋中说,他偶尔见到了宋迪的《潇湘八景图》,备受启发,便绘制了一套十二景。张澄还在书中描述了他所见到的—徽宗在这套画中绘制的精美的山村风景、植物和动物等。此外,有一次,一位卖画人向他展示了十二幅山水画的立轴,每幅高约五尺,上面有徽宗亲笔所写的四字标题。
邓椿的祖父曾在徽宗朝做官,他在1167年所著的《画继》中有更完整的记述,将徽宗描述为一位画家。《画继》开篇即写道:“徽宗皇帝天纵将圣,艺极于神。……众史莫能也。”尽管邓椿在别处提到,徽宗署名的很多作品其实是宫廷画师所作,但他仍然对徽宗自己的作品给予了最高赞誉。他在书中提到了几幅画,其中一幅有二十只形态各异的鹤,另一幅的山峰看上去像是被风削开的玉峰,只有仙人居住在那里。这幅画“使览者欲跨汗漫,登蓬瀛,飘飘焉,峣峣焉,若投六合而隘九州也”。根据南宋的一些史料,徽宗画了很多关于小狗、小猫、猴子、鹦鹉、喜鹊、白鹭、鸽子、鸭、麻雀、兔和马的作品。在14世纪汤垕的《画鉴》中,他认为徽宗所画的花鸟、山石和人物都属于极品佳作。“历代帝王能画者,至徽宗可谓尽意。”他描述了一幅唐玄宗骑照夜白(玄宗三匹名马之一)通过栈道的画作。“乍见小桥,马惊不进。远地二人摘瓜,后有数骑渐至。奇迹也。”此外,汤垕对一幅名为《梦游化城图》的作品也赞赏有加:“城郭、宫室、麾幢、鼔乐、仙嫔、真宰、云霞、霄汉、禽畜、龙马,凡天地间所有之物色色具备。为工甚,至观之,令人起神游八极之想,不复知有人间,世奇物也。”
从理论上讲,存世的作品应当能对徽宗精湛的绘画技艺提供一些更好的证据。但要挑选哪些作品来研究呢?那些传为徽宗所作的绘画,大多是因为上面有徽宗的一枚或多枚印鉴,通常还会有他的花押。但由于可能存在伪造、临摹和误认,这些作品的真伪也许不无问题。学者基本上一致认为,带有徽宗印鉴的绘画包括:徽宗自己创作的绘画、与宫廷艺术家合作完成的作品、在他的命令下由宫廷艺术家完成的作品、宫廷制作的摹本,以及后人的仿作和伪作。由于画上的印鉴或署名不可信,或是作品的年代不符,因此,一些认为可能是徽宗本人的作品可以被否定。当代艺术史家均认为,仅有一小部分画可以认定为徽宗在不同时期的创作,但对哪些作品应该归于此类,却看法不一。
长卷《金英秋禽图》在构图上比其他花鸟画更大胆,除了四只小鸟和两只蝴蝶外,还画了地上长出的几种植株。一只正在行走的喜鹊可以看到全貌,还有几只正在地面上啄食,只能看到它们的一个角度(但与徽宗所有画鸟的作品一样,鸟的头部画出了全貌)。画面中草茎、竹叶和菊花丛的点缀,显示出构图上的创新,与徽宗其他作品都不一样。在对小鸟特征的关注上和其他作品一样细致入微,连喜鹊腹部的白色羽毛覆盖在黑色羽毛上的细节,喙上的缺口都清晰可见。这幅画似乎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例子,帮助人们想象:徽宗在创作时可能与一位宫廷画家合作,比方说,宫廷画家可能在徽宗画完鸟后在图上点缀了植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