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的精神

　　吴元中专栏

　　据澎湃新闻网报道，新疆阿勒泰牧民朱曼在自家草场上发现了一块17吨的陨石，一直保管了25年。2011年，陨石被当地政府部门拉走。朱曼提起诉讼，请求归还陨石，一、二审均裁定驳回起诉。进行再审后，1月3日阿勒泰地区中院作出判决，以朱曼没能提供证据证明该陨石是他的为由驳回了诉讼请求。“陨石法律上的归属到底是谁？这份判决还是没有提及”，朱曼的代理律师孙毅称。

　　为了回避陨石的权利归属，即当地政府拉走陨石的正当性问题，判决理由也够蹊跷的。朱曼不能提供对陨石的所有权证明，难道当地政府就能提供吗？众所周知的是，陨石这样的天外来客，原本不属于任何人、任何主体，应当根据举世公认的先占原则，谁第一个发现、正当地占有就属于谁，而非必须要求占有者提供权属证明才承认是他的。该判决不仅没有涉及当地政府拉走陨石的正当性问题，按照判决逻辑，难道海里的鱼也因为捕捞者拿不出权属证明就可以白抢、街上行人口袋里的钱也因为拿不出权属证明就可以公然抢走吗？这样的判决理由显然是不合理的。

　　毋庸说，经过三次审理仍然会作出这么荒诞的判决，实在是因为该陨石给法院出了个难题。正如朱曼的代理律师所说，这块陨石坠入法律的空子里，当前并没有关于陨石权属的法律规定。虽然当地政府辩称———也有学者认为———陨石属于矿产，应归国家所有，但朱曼的代理律师认为，陨石并不属于物权法和其他法律所规定的归属国家所有的动产、不动产和自然资源。这无疑是有道理的，宪法与物权法、矿产资源法等都规定矿产资源属于国家所有，但那都是指的本就存在或自然生成的东西，是国家所固有的。陨石并不是国家固有的东西，而是宇宙物质偶然落到了地上，与森林、矿藏等自然资源有本质之别。就其性质，属于一种无主物，而非国家所有的矿产。恐怕也正是因为根据现有法律难以把陨石认定为国家所有的矿产，难以认可当地政府拉走陨石的正当性，法院才反过来以朱曼不能证明要求返还陨石的正当性、提供不出有效权属证据为由驳回其诉讼请求。

　　不正视陨石的权利归属问题，不仅无法使政府拉走陨石的行为获得正当性，也必然因为找不出正当的理由无法让人对判决信服，损害司法公信力。朱曼的代理律师称，朱曼已提出上诉，还望二审法院能正视陨石的权利归属与政府拉走陨石的正当性、合法性问题。如果认为案件影响重大，难以担负起陨石归属认定责任的话，就应当上报最高法院，向全国人大提请陨石是否属于宪法、物权法、矿产资源法等规定的矿产资源的解释，或者就陨石的权利归属问题提请解释，而不是像该判决这样，为了维护政府运走陨石的行为，以朱曼提供不出根本无法提供的证据之类的理由，光想着驳回其诉讼请求。

　　尤其是，随着民众法律意识和权利意识的提高，对公平正义的诉求越来越强，而不是不管对错都对政府行为不加怀疑，更需谨慎地确定政府与公民的财产权边界，公平合理地解决好陨石的权利归属问题。但愿通过这块落到法律漏洞里的陨石，及时把法律漏洞补上，尽快建立起合理的权属制度，并通过该案处理进一步激发起民众的法律信仰，使民众对司法正义更加坚信。（作者系法律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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