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仍然对艺术世界抱有一种天真美好的期待时,当代艺术却一再宣告自己并不纯洁,它每时每刻都在暴露自己的商品属性。
如今,大大小小的当代艺术展遍布全国,对于当代艺术的讨论也变得越来越盛行。黄河清早年写了一本《艺术的阴谋》,引起了圈内圈外许多人的争论。最近,这股讨论的热潮再次高涨起来。
一个外国小哥的视频前阵子火遍了互联网,因为他在评点了艺术圈几件声名显赫的作品之后,义愤填膺地总结:“当代艺术或概念艺术压根儿不是艺术。”紧接着,靠《小顾聊绘画》声名远扬的“艺术普及家”顾爷,又发表了一篇惊世骇俗的微信推送《看不懂的艺术,就是大便》。他绘声绘色地说:“当代艺术早已不是给普通老百姓看的东西了。”
虽然以上观点都引起了专业媒体、艺术圈人士的嘲笑和批驳,但依然赢得了公众的拥护,这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公众支持这样的观点或许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你走进今天的一个当代艺术展时,你很可能彻头彻尾地不明白这些奇形怪状的作品,到底在表达些什么。当你通过那些说明文字,在复杂的句法里寻找意义的时候,你不禁开始火冒三丈。你在想:为什么理解艺术变得这么困难?这到底是谁的问题?
然而,如果仅仅是把当代艺术简单地总结为“一个阴谋”或者“一坨大便”实在没有办法真正说明问题,也很难彻底服众,何况这些断言所使用的论据也经常是孤证,甚至无法证实或证伪,它们不具备真正的学术意义和严肃价值。
瓦内萨·比克罗夫特是一位年轻的意大利艺术家,她以人体表演艺术闻名于世。她挑选的表演者都是体型苗条的骨感少女,这种瘦削的身材符合消费社会普遍流行的审美趋势。另外,这些模特儿还要经过化妆打扮,比如穿上统一的高跟鞋,戴着同样颜色的发套等,她们一个个看上去就像是现代化工厂流水线生产出来的芭比娃娃,或者服装专卖店橱窗里的塑料假人。比克罗夫特还时常跟一些著名服装公司合作,让模特儿穿上知名品牌的内衣和配饰。比如,她就获得过法国欧莱雅、意大利阿尔贝塔·费雷蒂等公司的赞助。她和路易·威登、伊夫·圣洛兰、华伦天奴等许多奢侈品牌都合作过,这些大公司是她的衷心赞助者,没有它们的支持,这些作品就不可能实现得如此完美,也不会引来如此高的曝光量。
将艺术和商业、艺术与二次元流行文化做了完美结合的日本艺术家村上隆,以及波普艺术的先驱、美国艺术家安迪·沃霍尔。这两位都是热爱和拥抱商业社会的艺术家。与部分对此态度暧昧的创作者相比,这两位对自己这方面的倾向毫不掩饰、直言不讳,甚至为此创造了一套振振有词的说法。村上隆高声呐喊“我的艺术是为金钱服务的”,他大大方方地和路易·威登合作设计奢侈品,将太阳花印到化妆品的包装上,给流行女子团体AKB48设计专辑封面。商业艺术的始祖安迪·沃霍尔也早就说过“赚钱是一种艺术,工作是一种艺术,而赚钱的商业是最棒的艺术”。他率先向人们展示了,如何理直气壮地将艺术做成一门最赚钱的商业项目。
当我们仍然对艺术世界抱有一种天真美好的期待时,当代艺术却一再宣告自己并不纯洁,它每时每刻都在暴露自己的商品属性。审美价值和商业价值,这两种价值并不是对立的,只不过和传统商品不同的是,艺术市场看起来更加混乱、更加低透明度、更加千头万绪不讲道理。这也是让许多人感到愤怒的理由,他们不理解的是,为何同一件艺术作品,抛售时的价格竟然可以跌到买进价格的1%以下。令很多人意想不到的是,艺术除了作为金钱投机的对象以外,有些时候还被用于清洗行贿基金、规避投机房产获利的限制、偷税漏税等等。当代艺术市场显然和世界经济紧密关联,用一句话来概括就是“在富足中开花,在穷困时凋谢”。
当代艺术再怎么说也是一剂弥合社会凝聚力的良药,而企业也在继续资助艺术,艺术可以被当作最好的广告传播手段,他们在这条路上越走越熟练。例如,学者吴金桃和马克·雷克塔诺斯是一对研究二人组,他们一直致力于研究企业介入艺术的课题,这个过程可以说是“历经艰辛”。因为,要找到一份真实可信的赞助企业协定书,恐怕得费些力气。研究发现,公司赞助艺术其实可以获得大量的回报,它们可以通过赞助各种展览获得品牌传播效应。如今欧洲70%的展览费都由私人提供,其余资金政府来买单。那么,企业出资当然是有要求的,最重要的是,看看艺术展览的气质和自己的产品气质是否相近。比如,耐克公司就不太会赞助伦勃朗的展览。这种大量赞助的趋势不断催生出壮观昂贵的作品,比如大型装置艺术、视频和高科技展览,看看我们身边这些热展就一目了然了,全部都是声光电化,比如2015年在上海举办的“凯迪拉克·不朽的梵高”感映艺术大展上,现场并没有按照传统模式展出梵高的原画,而是把多屏幕投影技术和梵高的绘画相结合,在高清晰的连环巨幅屏和幕墙上,在交响音乐的衬托下,将静态与动态画面轮流切换,让观众直面梵高的作品。如今,还有不少企业把目光锁定在美术馆、博物馆的长期展览项目上,这些企业精于算账,很多时候,他们只是把展览定位于“花钱租了一个美术馆做广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