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长假，除了各景点人满为患，北京的旧货交易市场——潘家园市场竟然也是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文玩市场的火爆，让我们不得不把目光聚焦在此。此前，关于潘家园假画的报道频频见诸报端。但抛开潘家园的假画问题，潘家园书画市场对众多书画爱好者的吸引力仍然值得探究。
据说，潘家园书画市场对众多书画爱好者最大的吸引力就是，潘家园市场的书画非常便宜。潘家园市场的书画真的非常便宜吗？又凭什么这么便宜？
便宜得出乎想象
北京潘家园旧货交易是北京的一个传奇，它从一个当年的“违章市场”，发展成闻名国内外的“特色市场”，现在更是成为一个古色古香的传播民间文化的大型古玩艺术品市场。
从潘家园旧货市场北大门进去，正对的就是三排长长的书画廊，184间两平方米左右的书画摊位鳞次栉比，每间用隔板隔开，当作挂画的墙。书画廊旁边是玉器、古董、民族物品区域。书画作品种类齐全，山水画、人物画、国画、油画、硬笔书法、毛笔书法、临摹名人体等应有尽有。而齐白石的虾、郑板桥的竹、范曾的“关公”以及启功、欧阳中石、刘炳森的书法；王沂东、张晓刚的油画，郎世宁、左宗棠、鲁迅等历史名家的作品，也是堂而皇之地被摊主们挂在墙壁上吆喝。用摊主的话说：“哪个名家的都有，如果找不到，那肯定刚刚卖完。”
沿着画廊的甬道问过去，书画价格的便宜仍然让笔者吃惊。一幅裱好了的两平尺左右的书法立轴，开价80元，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五六十元就可以拿走。而一幅60×90cm的油画《蒙娜丽莎》，质量好点的按十幅批发算的话，单价400元，质量一般的单价也就100元。山水花鸟画，写生的要贵一点，普通的一幅40×40cm，按批发十幅算，一幅也不过50元－60元。
据摊主们介绍，大院内的书画价格按批发50幅算的话，四平尺没有装裱的画，一幅30元-50元，如果单买一幅是80元-100元；如果是有点儿名气的，按4平尺一幅，一般是150元-200元起价。如果有装裱但没有框的，一平尺多8元-12元，这个价钱多少还有一些讨价还价的余地。
潘家园书画市场的第一印象在这里被定格。
便宜书画从哪儿来的
据笔者调查，潘家园的便宜画有两个来源：一个是有相应的书画供应者向摊主提供作品，另一个是一些书画爱好者或经济力量不足的画家自卖自画。
一位摊主告诉笔者：“一些美术学校学生的书画作品的收购价，一幅大概就在10元-30元之间，那些孩子一方面练笔，一方面可以有点儿收入。不过，大家现在不会轻易收购学生的作品了，有些质量不好，会有损声誉。”“那你们一张卖多少呢？”“学生的也就五六十吧，不贵。”
在笔者的采访过程中，这一说法得到了同学们的认可。只是随着书画市场的繁荣，这一人群也在逐渐发生变化。一位福建某大学艺术系王姓同学告诉笔者，他们现在也会时常把自己的作品卖给不同的对象，比如画廊、一些爱好收藏品的人，还有一部分商人。价位多少钱的都有。中央美院的一位同学也表示，以前的学长学姐们会卖画到潘家园，还是低价的。现在也会有同学卖，赚点生活费，但是现在一般都卖给画廊，很少是几十块钱的。因为画的周期比较长，耗费的时间和精力都很多。还有一个就是现在大家对学校的荣誉感变强了，不愿意借学校的名声去赚钱，害怕有损学校的声誉。
此外，自卖自画也成为潘家园书画便宜的重要原因。
采访过程中，一位说着一口流利英语的小伙子引起了笔者的注意。采访中他坚持不透露自己的姓名，只说是山东某师范学校的。他告诉笔者，自己中途退学、北上潘家园卖画只是想“等攒够了钱出国深造”。
还有一位来自河南专卖“虎”的先生，他周一到周五在老家上班，周五晚上坐火车来北京，因为周末的客流量较多，市场相对比较活跃。周日晚上再坐火车回去上班。一幅4平尺的老虎开价180元，3平尺的老虎开价120元。卖“虎”先生说，除去成本，还能挣点钱。这位先生的画都是从老家收购拿到潘家园卖的。
笔者：听说你的书画是从老家收购来的，都是什么人画的？
卖“虎”先生：老家的朋友，一些职业画画的、还有一些老师，会定期去收购。
笔者：那大概一幅多少钱收购呢？
卖“虎”先生：不一定。看交情，还得看书画的大小，大的上百，小的几十。
笔者：能透露下，你这样大概一个月能赚多少呢？
卖“虎”先生：现在很难说了，前两年还可以，一年下来赚个几万块不成问题，现在就说不准了。租金上涨，物价上涨，可是画的价格却没上涨。
笔者：这边的租金大概是个什么状况？
卖“虎”先生：周末两天600-700元，看位置。工作日一天40元。
自称是齐白石先生儿子的学生、在潘家园专卖“虾”的郭先生也算是专业级的画家了。只不过与卖“虎”先生不同的是他自称自己在潘家园画画、卖画最大的初衷就是想让更多的人了解白石书画的精髓，希望能够把传统艺术很好地继承并发扬光大，让更多的人喜欢传统艺术。令笔者不解的是，齐白石老先生画画的内容很多，并不只是画虾，而郭先生却只是卖“虾”，这样是不是太局限？对此郭先生说道：“其实我也画其他的，比如山水、人物画等，但还是比较喜欢画虾。”“那你一幅卖多少呢？”“你看，像这张三只虾的卖300元，那张一只的卖100元。”“那装裱起来的呢？”“看画，300元以内，比没裱起来的贵30-80元。”据了解，这位郭先生在潘家园书画廊内还是比较有“地位”和“名气”的。当笔者在另外一些摊位逗留的时候，正值郭先生“收摊”回家，旁边的老板们还和他亲切打招呼，笔者又不禁多问了几句。“你们认识他呀？”“是啊，他的虾画得挺好的，一个月赚个两三万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看他这么早就收拾回家了。”
每逢周六、周日，潘家园大门外还有一些就地撂摊的卖画人，书画价格同样便宜得惊人。虽然他们经常被管理者撵来撵去，却依然乐此不疲。年逾七旬的孔老先生就是其中的一位。他往往把十余幅作品就地铺开，每幅根据大小开价百元上下，每平尺也就四五十元。他说：“写字，越到年老的时候越觉得自己的境界得到了提升，不仅是功力，更是心态。我没有把写字当成是一项硬性的任务，而是爱好和理想。至于潘家园，这几年来的次数少了很多，周末来两天，早上8点多来，中午在附近饭店吃饭，下午4点多回去。只要身体允许，我就会一直写下去；只要腿还能走，我也会坚持来潘家园。”
一位不肯透露姓名的摊主还披露了一个更让人吃惊的便宜画来源：一些专业美术院校的老师还会把学生平时或期中、期末上交的作业以低价卖到潘家园市场。不过，这一说法没能得到证实。
谁买走了这些便宜画
在很多人的眼里，潘家园的书画要么是假的，要么不上档次。谁会消费这些作品呢？
书画爱好者无疑是这里的主要客户。一位正在挑选字画的中年人告诉笔者：我买这么多画就是自己放客厅挂着欣赏的。一周换一次，轮流挂。我一般比较偏向山水画，放在客厅、房间比较合适，观赏性比较高。而且我还会请先生们为每幅画写上比较吉利的主题，比如“腊梅迎春”等。据笔者观察，那位先生买的画都是大幅的，8平尺左右，一次性购买不少于十张，2000元左右。
买来送人是来潘家园购买书画的另一个重要用途。一对从安徽芜湖来的中年夫妇告诉笔者，除了因为先生是语文老师，比较喜欢书画外，也可以顺便送给自己的亲朋好友。而一位法国来的女士在一个书画摊前想要买一幅“惠风和畅”的书法作品，她是要当作礼物送给自己的父亲。
然而，另一些潘家园市场的消费大户却完全出乎笔者的意外，一位自称每年都会在潘家园消费几十万的中年男子，非常坦率地声称自己在美国有一间500平方米的画廊，从潘家园买完书画后会拿到画廊去卖。至于利润，他说：“还不错……”
潘家园书画的去向也同样有一个未能证实的传言：琉璃厂的一些画廊也会到潘家园进货，只不过这些几百元的作品一旦到了琉璃厂，身价就会十几倍、几十倍地上涨。
潘家园留给民间画家的一席之地
潘家园经营画店的孙女士说：“便宜是潘家园的特色，正因为便宜才被广为认知，不管是中国游客还是外国游客，很多人都来潘家园。正因为廉价能吸引更多的人，潘家园还给很多人提供了就业机会。”画家马先生也说：“虽说一分钱一分货，但是昂贵的未必是好货，好货也未必不便宜。每个人的经济水平不同，大家各取所需，廉价画也有自己的市场和人群需求。有些没有较好的经济基础，但爱好收藏，有欣赏眼光的也能从潘家园买到好画，同时也能给民间画家提供施展才华的一席之地，在得到社会认可的同时，也能使自己的画被保存下来。”
对此，广州美术学院教授谭天表示：“廉价书画的存在有其合理性，这是很正常的。第一，要有宽容的态度，放开市场，不必苛求。第二，这是一个普及的过程，要一步一步来。所有大师的作品也都不是一步到位成为名作的。一个画家十年前的作品可能还是廉价的，但是十年后可能就是名作了。西方有很多的油画都是从大陆低价买过去高价出售的。廉价是最好的普及，可以让更多的人了解。第三，这些作品还有待于提高。”关于潘家园市场的书画水平，中央美术学院国画系山水教研室副主任崔晓东说：“在我的印象中，潘家园书画的整体都比较混乱、庞杂，水平也是良莠不齐，但有些(作品)还是挺好的。毕竟(潘家园里的书画)是民间的，与专业的书画水平是没法比的。”同时，他也指出潘家园廉价书画也有其存在的价值，可以为大众提供多种选择，“中国人口太多，都是名家(作品)是不可能的，各种层次的都可以走入家庭，这很好。而且作品的好坏与价格的高低无关，有些刚出道的人，作品的价格就不可能很高。”但同时，崔教授也指出，潘家园书画的整体水平还有待于提高，目前的收藏市场也不成熟，他也提醒广大收藏爱好者，在购买书画作品之前，需要自己多翻资料、多学习、多请教专家，以免花冤枉钱。选择自己喜欢的同时，也要有所鉴别，选择艺术水平比较高的、有市场和欣赏价值的、增值空间比较大的。
文并摄/实习记者 林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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