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传统榄雕艺人曾宪鹏在钻研榄雕。
□本版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郭苏莹
本版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徐敏 实习生 梁钜聪
明人魏学洢曾在《核舟记》里曾记载,“明有奇巧人曰王叔远,能以径寸之木为宫室、器皿、人物,以至鸟兽、木石,罔不因势象形,各具情态。尝贻余核舟一,盖大苏泛赤壁云。 ”这便是核雕艺术的最初记载之一。
榄核雕刻,简称榄雕,是广东民间工艺品的一种,至今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一个小小的榄核,在榄雕艺人的刀下,可以雕刻出结构复杂、图案精致的船舫和神态各异的人物花鸟,令人叹为观止。近日,记者寻访广州唯一至今仍在从业的榄雕艺人曾昭鸿、曾宪鹏父子,探求径寸之木如何雕出万千春秋的奥秘。
榄雕起源:从工厂生产到行业式微
榄核雕刻,简称榄雕,是中国民间艺术大观园中的一颗奇葩。乌榄盛产于广东增城、番禺、中山等地,而增城市新塘镇的榄核,核大仁小,是最佳的榄雕材料,适于雕刻榄核船。据查证,榄雕在新塘等地已流传了300多年,在清代属贡品。
据了解,上个世纪30年代,广州榄雕因受外国客商的青睐而一时兴旺。抗战期间,其发展受到严重阻碍。解放后,在政府的支持下,榄雕生产重新恢复,老艺人在生产之余还培养出一批新人才。从业至今已41年的榄雕工艺大师曾昭鸿,是现今广州唯一的一位仍在从业的榄雕艺人。据曾昭鸿介绍,自1972年高中毕业起,他便在广州大新象牙厂学习做榄雕,“那时的大新象牙厂共有500多人,生产牙雕、木雕和国画工艺品等,榄雕是其中的一个部分,大约有18人左右从业,主要是接东南亚等地的订单”。
然而,随着80年代中后期经济不景气,因种种原因,该厂决定不再发展榄雕生产,从那以后,榄雕行业日渐式微,因销量差赚钱少,手工艺人纷纷转行,榄雕已结束了工厂式生产的时期。近几年,在传统工艺复苏的大好形势带动下,榄雕才重新受到了重视。据业内人士介绍,在广州,目前真正掌握榄雕手工艺的只有曾昭鸿等人,而以榄雕为主业的工艺大师,曾昭鸿是唯一一位。
艺精求新:独创无缝“榄核镶嵌”
一颗乌榄核仅有三四厘米大小,而在此之上雕刻的人物却可细致到头发。在曾昭鸿展示的名为“中华世纪龙船”的榄雕作品中,一艘龙船画舫,约长19厘米,高约9厘米,却包括了足足六层的亭台楼阁,米粒大小的门窗通透玲珑,其中“浓缩”的100多个人物千姿百态、形神俱备,寓意娱乐升平前途无限,一帆风顺。而纵观整件作品,却未发现一处拼接镶嵌的裂缝痕迹,榄核之间无缝连接,浑然一体。这艘巴掌大的“中华世纪龙船”历时4年创作制成,单把200多个榄核逐个几乎无缝地镶嵌在一起就用了两年多,创下了广州榄核雕刻之最,也是他独创“榄核镶嵌”技术的代表作品。
据悉,在过去,传统榄雕作品只局限在一两颗榄核大小,以“东坡游赤壁”为题材的核舟是榄雕中的传统题材,历代名家均有此类作品流传。而曾昭鸿1990年独辟蹊径,创作了高超的“榄核镶嵌”技术,“创新榄雕技术,也是为了适应市场需要。小件榄雕得不到充分重视,大件榄雕既可作为礼品赠人,也可更好地发挥榄雕创作的特色”。
据曾昭鸿之子、从事榄雕艺术11年的曾宪鹏介绍,同为雕刻工艺,跟木雕和牙雕相比,榄雕难度更大,因为榄雕的榄核又硬又脆,稍不留神就前功尽弃,“所有工具都是我们自己手工制作,仅我雕刻中用到的工具就有30种。在雕刻龙船画舫的过程中,制作连接船的锁链、窗户,有高达50%至70%的报废率,遇到空气干燥、暴晒等情况就会发生龟裂,前功尽弃。所以在作品的细节部分,我们一般在春季或者初夏这种较湿润的时候完成”。
恐后继无人:父子齐上阵
近年来,“广州榄雕”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但同许多传统手工艺一样,榄雕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现实,与榄雕结缘四十载的曾昭鸿也对这门技艺的传承与发展担忧。据了解,由于榄雕经济收益的微薄,不管是曾经从业多年的大新象牙厂的榄雕艺人,还是后来慕榄雕之名师从曾昭鸿的数名徒弟,都未能将榄雕事业进行到底。
然而,让曾昭鸿意料之外的是,为挽救即将失传的技艺,他的80后独子曾宪鹏辞去了工作,十年来致力传承父亲的榄雕技艺。“大约在2002年,我毕业时看到关于榄雕濒临失传的一篇文章,受到触动,决定辞职回家全职做榄雕。榄雕不能失传,这是我唯一的想法。”忆起当初决心投身榄雕传承的原因,曾宪鹏向记者表示。
而曾宪鹏多年对榄雕的兴趣,更是自小耳濡目染而起。曾宪鹏说,“读中学读了课本里那篇明代的魏学洢写的《核舟记》,讲的是一个用桃核雕刻成的小船。我一边读这文章一边乐坏了,因爸爸做过这样一个榄雕,根本不用老师讲解,我完全就读懂了里面的灵巧奇妙。”曾宪鹏激动地把自己玩的榄雕小船拿给语文老师看,居然把老师考住了,同学们也对他羡慕不已,“那个时候开始,我觉得老爸真厉害。我敬佩老爸,也真正爱上了榄雕”。
由于此前学过机电专业,有相似操作工具的经验,自辞职至今,曾宪鹏11年间做榄雕上手较快,也做出很多屡屡获奖的榄雕作品。自小爱好文史的经历也给他的工艺“锦上添花”,他从业以后,将自己在历史书籍、典故中的原型以及现实社会的现代造型吸收进榄雕创作,拓展了创作思路,“父亲的创作偏向传统,作品都是虚构出来的,但我的作品多取材于历史文化中的原型。譬如一件‘鼎盛中华’的作品,就是参照在中国历史中象征国之重器以及至高无上权力的九鼎来进行创作的”。
传承困境:无榄可雕学徒渐少
采访中,提起榄雕的发展前景,曾氏父子表示不甚乐观,榄核渐少、学徒难觅成为榄雕传承的困境之一。据曾宪鹏介绍,“增城盛产乌榄,过去乌榄树随处都是,很容易挑选到适合用来做核雕的榄核,但现在由于土地开发、橄榄食用价值开发过度等原因,能够结出大果实的老树近乎绝迹,能用于雕刻的榄核也越来越少,让榄雕无榄可雕。”
而从事榄雕,收入微薄,且单调辛苦,吓退了不少想学习榄雕工艺的学徒。曾宪鹏表示,“制作一个榄雕耗时多也较为辛苦,面对枯燥艰苦的手艺很少有人敢做。而即便坚持三年,学成手艺,因收入微薄,也几乎没有人肯将榄雕当作主业。因此,广州城内会这门手艺的,多半是40岁以上的,而将榄雕当做主业的,只有我们父子二人。从前父亲收过一些学徒,可是现在没有一个能坚持下来。”
近日来,曾氏父子一直忙于第三届岭南书画艺术节小洲嘉年华的非遗展位展示作品、宣传榄雕工艺。而接下来国庆期间的行程也已经排满,他们将去位于流花展馆的“广州老字号”展览会继续展示。因为比起传统“三雕一彩一绣”的盛名在外,曾宪鹏希望,在传承中能尽量多的将榄雕工艺宣扬出去,“让大家知道榄雕是广府文化的绝技,才能有更多人感兴趣,帮忙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