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清初画坛，受董其昌“南北宗论”观念的影响，以师古、临古为主要手段的“娄东派”和“虞山派”代表画家—王时敏、王鉴、王翚和王原祁，成了满清入驻中原后画坛地位独尊的主流势力。与此相对立的非主流画家，乃是被称为“清四僧”的髠残、渐江、石涛、八大，他们反对一味摹古，提倡“师自然、师造化”，是为革新一派的代表画家。而这两大派别之外，另有一些高级官僚士大夫，虽不是职业画家，然“每以艺事上邀宸眷”，或公暇之余点染丹青，亦能表现出很高的绘画才能。这其中最著名的要属大学士蒋廷锡。他位高官显，除奉旨作画及同僚间的一部分应酬之作外，一般“矜重不苟作”。因此，作品存世量不多，大都为内廷收藏，偶有流传之作，亦弥足珍贵也。

　　实得力于他的学养渊博，而并非只以画家的身份名世。其为官体恤民情，其学问博古通今，其诗更是才情横溢。蒋廷锡出身官宦世家，从康熙四十二年起，屡次升迁，直至成为雍正时位尊权重的名臣。展现了他广博的学力与卓远的为官之道。诗坛之上，蒋廷锡作为“江左十五才子”之一，被认为“机杼于子美而纵横出入于香山、东坡、山阴之间”，“无所不学焉，无所不舍焉”。是身兼官吏、学者、诗人、画家等多重身份的清早期代表艺术家。

　　蒋南沙早年集宋人徐熙、黄铨两家之长，运以恽寿平点染之法，或重彩敷粉、三矾八染，或淡色渲染，色墨交融，其精妙处点染成迹，浑无笔痕。张庚在其《国朝画征录》中评论：“以逸笔写生，或奇或正，或率或工，或赋色或晕墨，一幅中恒间出之。”入仕后的作品，多“纯乎水墨，折枝窠石，以及兰草小品……在青藤白阳之间”。其写生多有逸趣，风神俊朗;至于他的墨笔小写意，勾花点叶之中亦得飘逸之姿。以至当时“士大夫雅尚笔墨者，多奉为模楷。”，传世蒋廷锡的画，大多是“臣”字款，即所谓供御用的“宫庭秘玩”，民间散落的便是凤毛麟角了。

　　蒋氏的—般传世作品，题材往往高雅脱俗、寓意祥瑞，且风格富丽堂皇，多署“臣”字款，以供御用。因而被大多数人归类为“宫廷画家”，其实这是对他了解得不够全面。蒋廷锡亦有文人气息非常浓厚的作品传世。他深受恽南田影响，并从游于恽氏弟子栖霞道人马元驭。他画的没骨花卉富贵、庄重，又不失恽氏娇媚。其勾花点叶，尽显写意风流，是一个能工写结合、体物察理的“多面手”。我想这其实是得力于他广博的学识，驾驭笔墨的能力自然游刃有余了。

　　此帧《香风拂兰图》为绢本立轴。横四十三厘米，纵六十七厘米。可视作蒋廷锡文人画风格的典型作品。画面右下作一斜坡构图，绿草茵茵。赏石一块亦稍作斜势，墨笔勾皴，赭石敷染。轮廓用线蕴籍，皴搽松秀、水墨淋漓。石后牡丹一株，没骨重彩、花卉敷色典丽，略作晕染，叶子用色后墨笔勾勒茎脉，用笔灵活浑融，不拘泥于工致。极尽物华之态。墨彩虽灵动却不取青藤、白阳之疏狂，也不随意发挥，而是追求宋人理法和元人墨韵，正如其所写牡丹言：“当于整齐中求生动，若笔太松放，便非牡丹品格。”蒋廷锡此幅画中的牡丹洗尽铅华，栩栩如生，颇有徐熙野逸之风，与其供御之作迥异其趣。画中最为精彩处不是牡丹，而是左边那一株兰穗，自然舒展，其叶阴阳向背，斜正长短，随风摇曳、各尽其态。花朵亦在争幽取姿中显得自然洽合、风神生动。一股清朗幽香扑鼻而来。兰叶作淡墨双勾，清爽雅致，筱然绝俗。使画面颇具自然生动之趣，又极具抒情性。与宫廷画家一向所作设色浓丽、用笔纤细的“铺殿画”风格迥然不同，体现出了蒋氏的文人情韵。

　　综而观之，蒋廷锡花鸟画风格的复杂性来自其身份的多重性，更与其身处绘画艺术多元化时代息息相关。因而他的画风多具有萧疏雅淡、清致洒脱的特点，对后世影响颇大。被后世所称颂为“蒋派”花鸟画。

　　此画款识曰：洗砚试新墨，香风拂茧纸。莫嫌兰叶稀，叶多伤兰蕊。己丑十月望，写于海成坐轩并题一绝句，酉君蒋廷锡。钤印：“廷锡私印”(白文)、“蒋西谷”(朱文)。己丑年即康熙四十八年(一七零九年)，蒋氏时年四十一岁。此作当为其壮年佳构也。画面除了本人用印以外，另有七方鉴藏印。画面上方正中央为藏家所熟知的椭圆形朱文“乾隆御览之宝”章，题款诗引首处有印二：朱文“忘机心宇旷”、朱文“???中”(此印模糊不能辨认)。款识下方有一方朱文长方形“静中观造化”印。右边从上而下分别是朱文圆形“后渠定鉴”印及白文长方“三希堂”印。此六印均为乾隆皇帝鉴藏印章，是图乾隆皇帝一下子加盖了六枚印章，据此可知，应是他心爱之物。不知是否为朝臣为取悦圣上而进供给乾隆的作品?右下有一方压角收藏章“戴芝农鉴赏章”(白文)，戴植，清道光间江苏丹徒人，字培之，芝农，师芝道人，著名收藏家，所藏书画甚富，家藏《文徵明石湖清胜图卷》、《汪士慎梅竹图册》、《金农杂书册》、《梅清仿古山水册》等等，均由上海博物馆收藏。

　　从上图落款及印鉴上无“臣”字判断，此作不会是“供御之作”，而应该是属于同僚间的笔墨戏写酬应之作。因此，画面不拘谨，更没有了那种供御时的诚惶诚恐状态，显得特别放松，笔墨特别自由。此帧蒋氏花卉精品，曾得乾隆青眼有加，复经戴植庋藏，可谓是流传有绪之作。然沧海桑田，载转三百年。未被国家博物馆收藏，而能传承于民间收藏群体，已属难能可贵了。识者当珍宝之。

　　此帧《香风拂兰图》将于6月10日在南园宾馆举办的“文汇雅聚”——首届上海文汇出版社有限公司名人手迹专场苏州拍卖会上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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