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玉 曲腿马1930 年 油画 木板 40×60 cm
出版: 《约翰·法兰寇收藏之常玉作品》,苏富比,1995 年
《常玉油画全集》,大未来艺术出版社,P317
2011年6月6日海外华人大师常玉的代表作《曲腿马》将于北京匡时油画雕塑专场上拍,此为常玉重要作品首次在中国大陆上拍。它很可能会成为中国油画艺术市场发展的一个标志性事件——著名海外华人艺术家重要作品的交易将逐步向国内转移。
常玉一生创作油画200 多幅,作品以人物,花鸟为主,描绘动物的作品比较珍罕,画马作品更是少之又少。而马对于常玉而言,有许多特殊的含义,例如他的父亲以画马闻名,对马特别偏爱,常玉爱妻的名字玛素与马在发音上也极为相似,他也昵称玛素为Ma。
此画中马的形象受汉唐时期雕塑和绘画中马姿态的影响,曲线起伏,仿佛女人婀娜的身躯。通体白色而泛着点点红斑,好似纯洁的连衣裙,而马鞍又像裙带系于腰上。马鬃摆脱了坚硬粗糙的原型,如秀发般垂顺飘逸。姿态是单膝跪地,这在现实中的马几乎是不可能去做的动作,这是常玉的幻想,画中马仿佛要使出浑身解数来博取画家的喜爱。女人惹人疼爱的优点几乎都体现在这匹马的形象之中。常玉与妻子曾经历过一段难分又难合的境地,最后终未能走在一起。画中马的样子带出了常玉渴望中的女性形象,臣服于人,温良顺从,谦逊婀娜。
这幅油画曾为荷兰作曲家约翰•法兰寇(Johan Franco)的旧藏,收录于《约翰•法兰寇收藏之常玉作品》及《常玉油画全集》之中。
据悉,2011北京匡时春季拍卖会油画雕塑专场中,除了常玉的作品外,还有关良、方君璧等早期油画大师的精品以及徐冰、周春芽等当代名家的大作亮相。
常玉和《曲腿马》的故事
常玉
论及上个世纪最具时代价值的中国艺术家,常玉绝对其中亟具个人风格的一位。如果要认识常玉,那就必需先了解其所身处的时代背景——20世纪的中国,曾经兴起过一股留学海外的热潮,而在艺术领域中,又以日本和法国最受留学生们的青睐,包括常玉、林风眠、吴大羽、庞熏琴、吴冠中等都是在当时负笈法国的艺术家;虽然这几位艺术巨擘在日后创作风格上彼此都有迥异的取向和表现,然而他们的艺术却都替所处的时代,写下了璀璨的一页历史,而其艺术高度与成就,也在今日获得市场和学术界的广泛认同。回望这段过往,大师们和他们的艺术作品如同黑夜中的繁星,将那个充满活力和创新思想的的年代,点缀的更加深邃而迷人。其中,常玉其风格特殊的作品,无疑是耀眼星海中不可取代的亮点之一,而他生前寂寥、身后辉煌的传奇际遇,则与他的艺术创造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常玉出生于1901年,自幼随四川名书法家赵熙学习书法,颇具艺术天分。常玉家境富裕,长兄常俊民经商有成,开设当时四川最大的丝织厂德合丝厂,二哥常必诚则于上海经营一心牙刷公司,常玉负责包装设计。1921年北大校长蔡元培提倡「勤工俭学」,常玉便随着这股留学热潮前往巴黎学习艺术,也就此成为他一生客居异乡的起点。当时,常玉并没有像林风眠、徐悲鸿那样积极地到美术学院去进修,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从画坛、画廊和巴黎人的生活中去了解法国现代绘画的脉络,进而以此为基调进行艺术创作。20世纪40年代末,常玉的作品曾入选法国独立沙龙,但反应平平,这使他的生活更加艰难,也越来越孤独。1966年8月12日凌晨,人们发现常玉因煤气泄漏死在他蒙帕纳斯的工作室里,结束了他默默无闻、不被赏识的异乡人生。
常玉生前并没有得到人们的认可,几乎没有什么人收藏他的画。据说在其去世之后,他的作品曾成捆地出现在巴黎的拍卖行,仅仅几百法郎一幅;一直要到上世纪的80年代,欧洲和台湾的艺术界才逐步发现其作品的价值,从而以画廊、拍卖公司与学术研究的角度,重新整理并建构出这位艺术大师曾经为人所遗忘的艺术与人生;若论及常玉在拍卖市场的崛起,当年台湾苏富比可说是重要的推手之一,透过文献梳理和论述的建立,将原本默默无闻的常玉与其一生寂寞的艺术,透过拍卖创造出其难以撼动的市场价值和历史定位。如今,常玉已然是艺术史和艺术市场上的重要标的之一,而他的重要性也逐渐在中国受到重视——常玉的绘画作品辨识度高、个人风格鲜明,加上他对于中国文化的深厚底蕴,肇使他的作品画面总是散发出一股浓厚的东方情怀,而此不仅仅来自于他客居异乡的乡愁,也是他倾慕祖国文化的真情流露。
终其一生,常玉在绘画的主题上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大致上可以归纳为瓶花、裸女以及动物等几个系列;此次现身2011年北京匡时春季拍卖、创作于1930年代的《曲腿马》即是一例。以动物主题来说,早年常玉多以温驯的小鹿、猫、狗及粉红马为主,但晚年则改以大象、豹、长颈鹿、斑马等动物入画,小小的野生动物,往往置身在广袤无垠、无边无际的空旷大地中,表现出他生命状态的孤独和渺小,犹如沧海一粟。相对于同一个时代徐悲鸿以写生为本、所画之奔驰跳跃的动物(如马、狮…等),常玉的动物显得个人化而充满诗意,令人久看不倦、历久弥新。
常玉与约翰·法兰寇
《曲腿马》最初是常玉的好友兼赞助者约翰‧法兰寇(Johan Franco)的收藏之一,约翰‧法兰寇是荷兰籍的音乐家,出身自艺术气息十分浓厚的家族,他不但给予常玉经济上支持,也鼓励他的艺术追求,两人曾留下许多的书信记录,而约翰‧法兰克也曾数次替常玉在荷兰举办画展,两人的友谊一直维持到1966年常玉意外过世为止。对于好友常玉的艺术,约翰‧法兰寇曾如此叙述到:「当常玉画得越多而对事物的体验越深,他便发现那蕴含在其民族血统里的特殊性……所以他的作品里带有少许的欧洲影响,而接近完全中国化。他知道如何以最精简的方法,勾划出事物中的精髓及幽默感。」1995年,台北的苏富比在秋拍中推出了约翰‧法兰克收藏专拍(The Johan Franco Collection of Works by Sanyu),包括约翰‧法兰克当年直接从艺术家处买下并持续收藏多年的作品,其中32组拍品包括了常玉的油画、水彩、素描、手稿书信等,当时比较高价的几件油画的成交价也不过百万余台币,而其中就包括了这件气质优雅的《曲腿马》。
马,在中国渊远流长的绘画艺术中,向来是一个重要的题材。历史上以马为主角的著名作品不胜枚举,包括唐代韩干、宋代李公麟、元代赵孟頫、清代郎世宁以及近代的徐悲鸿等,都是因画马而颇富盛名。对于中国人来说,马不仅仅是动物,同时也是具有实用价值的交通工具,由有甚者,马还能是古代帝王贵族与风流雅士们彰显身份与品味的象征,例如唐代韩干的代表作品《照夜白图》即为一例——「照夜白」乃是唐玄宗非常宠爱的坐骑,曾随皇帝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在〈照夜白图〉中,韩干以简炼的勾线和淡墨的敷染,描绘出这匹名骏结实而丰硕的身躯,飞扬的鬃毛和仿佛即将奔驰的马蹄,展现出它浑身的活力和昂扬的神彩,尽管被木桩和缰绳所限制,仍然可以看出这匹骏马当年驰骋沙场的英武雄强。在〈照夜白图〉中,画家画得虽然是马,但却在马的形象中投射出对于它的主人——也就是唐玄宗本人的性格描述。以马喻人、以马喻己,在一向追求「物我合一」境界的中国文化中,托物言志早已内化成艺术创作的关键,而深谙中国古典思想的常玉,自然也在他的创作将这个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
《曲腿马》中的主角是一匹正在玩耍或休憩的马儿,这匹白色的马被艺术家以近乎白描的简单笔法,画在一块40乘60厘米的黑底木板上,寥寥数笔却言简意赅,简单的造型和主题,总让人觉得饶富意趣而百看不厌。马,是常玉特别偏爱且最经常入画的动物之外,他的父亲早年也以画马闻名,而常玉的前妻玛素.夏绿蒂.哈祖尼耶(Marcelle Charlotte Guyot de la Hardrouyere)也因为「玛素」的发音近似于「马」(Ma),使得Ma成为常玉当时对爱妻的昵称。出生于1904年的玛素,在1925年时因在大茅屋工作室修习素描而初识常玉,两人同居交往三年后正式结婚,然而这段婚姻却在1931年时因为玛素怀疑常玉对她不忠而离异,1943年玛素再嫁,然而常玉却终生未曾再婚。
《曲腿马》中,一匹白马左前腿弯曲,右前腿微微向前伸展,在构图上形成整体向左倾斜的动势,然而马儿的头部却又仿佛正在嬉戏或搔痒地从前腿之间向后看,以向画面右方回望的姿态平衡了整体的画面结构,而马的两条后腿则稳稳站在地面,加强了整体姿态的稳定感。常玉在画面中,并没有按照动物的真实比例,反而刻意拉长了马儿的身体,强调了它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腰部,增添了马儿造型和气质上优雅和婉约;而在色彩上,虽然是黑底白马的强烈对比,但艺术家仔细地在白马的身躯点上了浅粉红色的斑点,并用看似逸笔草草的飞白笔法描绘出马儿的尾巴和鬃毛,而红色的马鞍和马辔更是在整幅画里起到了画龙点睛的功能——不仅说明这是一匹经人驯养的良驹,而红色的更是成为画面中视觉观看的焦点。
综观全画,寥寥数笔却言简意赅,常玉在绘画表现上的潇洒气质和随意,让这件尺幅虽小的《曲腿马》展现出百看不厌的隽永和耐人寻味的意境——洁白的马匹,独自存在于深邃的空间中,然而却又自娱自乐地流露出闲散安逸的姿态,反应出常玉身处在那个氛围自由风流的时代,如何在法国异乡,用自己特殊的个性和姿态,标志出自己在悠悠历史中的定位与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