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说,聪明人有一个特点,就是善于把无价值的事做得有声有色,在玻璃鱼缸里游泳,也有乘风破浪的气魄。其实搞艺术的最需要把手头上的这些活当作是无价值的事,如此,你在创作作品的时候才是无挂碍的,才能获得纯粹的灵感和更多的创造力。只有以无用的价值观去创作才会挖掘到灵魂深处的光亮。名利会侵蚀掉人生里尤为珍贵的部分,无价值让期许更加璀璨。
朋友圈玩手机摄影的甚多,大多有摆脱不掉的商业气和杂志气,这种气息不算高级。而绘画里把设计感当做新意也是谬误,一味追求设计的画正在失去艺术最为重要的东西:真诚。最好的艺术必然是自由抒发里不时漫溢的精微,其余的脑筋动多了皆是用力过猛,于事无补。
北方有个专做当代艺术的公众号,之前推出疫情时期艺术家创作现状系列,系列名称有些夸张,叫“绘画不死”。几个好友画抽象的,也在系列之中,按照友情度及作品质量应该转发的,但看到这种哗众取宠的标题徒然反感只得作罢。记得两年前,一家比较熟悉艺术机构的美女业主私发信息恳请帮转一个链接,标题是“书法已死”,我明说不会转,理由是这种标题太惊悚,为了流量已经丧失学术风度了。书法已死也好,绘画不死也罢,和当年中国画穷途末路之说是一个套路。稍微有点判断力的都不会不知道,只要有中国人这个族群在,书法和国画都不会死,死去的一定是这种令人反感、呱噪不已的所谓批评。
曾经有评论家把石涛称为中国现代艺术之父、中国的塞尚,把徐文长称为中国的梵高,想必徐渭、石涛肯定是不同意的,而且这种类比本身就很荒唐。中国画历史有意思的地方是不大有明显的分水岭,整个过程波澜不惊、行云流水。每两三百年出几个大师。如果硬要把石涛当做现代艺术是不成立的,非要搞出来一个现代艺术之父,我看南宋牧溪最适合,他直接影响了徐渭、八大,以及之后延续至今的文人画笔墨系统。
有过交集的许多评论家早年读了几本欧美哲学家或艺术评论家的译著,超级崇拜西方近现代主义,但对本土传统情感淡薄,甚至采取排斥的态度。根据我这些年的经验,一般对传统不懂不屑的人本质上对西方也只是了解在皮毛层面。
常玉、赵无极当年那一代去巴黎通过反复实践比对能找到中西方艺术融合的那个点,他们的作品是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的。当然找到这个点也不一定能站在制高点上,制高点永远是毕加索、马蒂斯,赵无极和常玉们至多是来自于东方的有益补充。放到现在再去巴黎、纽约,那个点已经不存在了,成为过去式了。国内当代艺术如果一直去找这个点也只能是西方当代艺术堡垒的一块砖瓦,赵无极、常玉的地位都达不到。反之,本土传统才是一座取之不竭的金矿,成熟的笔墨系统,完整的传承派生架构,取一瓢足够一生饮。我希望评论家们能意识到这一点,把单向思维、偏见、成见的老电脑重启一下,才会生产真正富有价值、面向未来的艺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