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腾身是凉州儿”被认为是“胡人乐舞”的诗意解读。唐诗描述“胡腾舞”说：“胡腾身是凉州儿，肌肤如玉鼻如锥。”江苏省古陶瓷研究会王德安先生，给笔者发来了一张明永乐时期“胡人乐舞图”青花扁壶的图片（图1）。结合研究，他说胡腾舞是从西域传入中原的一种男子独舞或群舞，流行于北朝至唐代，当时深得中原贵族赏识，风靡一时。这只壶为明永乐时期所产，绘有“胡人乐舞图”。明永乐青花瓷上人物纹很少见，同时青花多见晕散因而人物面目不清，此器当为传世之作。如今这种佳器在收藏界已是珍稀之物了。

图2 明万历“胡人舞”青花瓷盘残片

　　据载，土耳其托普卡比萨拉伊博物馆和台北故宫博物院都藏有同类。一般是扁壶上共绘有五人，三人跳舞（两舞者在后）二人持乐器，一为敲手鼓，一为吹胡笳。胡笳为汉时流行于西北的管乐器，形制为三孔，木制，两端稍弯曲。汉魏乐府琴曲“胡笳十八拍”就是以胡笳为主吹奏的。王德安先生解释说，此图居中舞蹈者长袖起舞，跳的就是前面提到的“胡腾舞”。该舞出自石国（古国名，在今乌兹别克的塔什干一带），为男子舞，以跳跃、腾踏动作为主。唐诗人刘言史《王中丞宅夜观胡腾》诗曰：“石国胡儿人少见，蹲舞尊前急如鸟。”由于舞蹈的节奏感强、动作有阳刚之美，很快在汉族中也流行开来，宋代的少儿舞蹈队中就有“醉胡腾队”。这种青花“胡人乐舞图”生动地再现了少数民族洒脱、彪悍的性格。工匠所绘之功，也表现出了中国水墨画的神韵。

　　我们从此壶上可以看出，舞者动感，雄健迅急、刚毅奔放，又柔软潇洒、诙谐有趣。主要舞蹈动作包括勾手搅袖、摆首扭胯、提膝腾跳，以腿脚功夫见长。唐诗描述“胡腾舞”说：“胡腾身是凉州儿，肌肤如玉鼻如锥。”“织成番帽虚顶尖，细毡胡衫双袖小。”“桐布轻衫前后，葡萄长带一边垂。帐前跪作本首语，拾襟搅袖为君舞。”“醉却东倾又西倒，双靴柔软满灯前。环行急蹴皆应节，反手叉腰如却月。”类似的情节，我们可以在另一件明万历“胡人舞”青花瓷盘残片（图2）画面中，找到如诗中的描述。

　　王德安先生研究认为，胡人乐舞图的瓷器纹饰流行于南北朝时期。“胡人”是我国古代对北方边地及西域各民族的统称（汉代以后也泛指外国人），也指来自这些民族的东西，如胡椒、胡桃、胡琴、胡服等。汉族人和胡人的交往源远流长。这种舞在青花瓷画上有所表现也是有依据的，过去我们最常见的是“昭君出塞图”。西汉元帝时，匈奴呼韩邪单于入朝请求和亲，时宫妃王嫱自请嫁匈奴，入匈后被封为皇后，对当时的汉匈和好起了积极作用。河南安阳北齐范粹墓出土的黄釉扁壶，器身两面为浮雕的胡人乐舞图案，每图五人，中间一人在莲花座上起舞，右二人一吹横笛，一做打拍状。左二人，一在弹琵琶，一双手击钹。人物均深目高鼻、着胡装的西域人形象。这只明永乐青花扁壶上绘三人，一人起舞，另二人吹箫、拍鼓伴奏。这都是对历史的很好记载。

　　胡人乐舞，是青花瓷长于表现的题材，正如明万历“胡人舞”青花瓷盘残片上，画中的舞蹈者，头戴尖顶帽，身穿窄袖翻领长衫，腰系宽带，衣襟掖在腰间，足套长筒靴，正回首、摇臂、扭胯、提膝，做扭动踢踏舞蹈，这正是“胡腾舞”。

　　自此以后，汉人与胡人文化、生活交往十分频繁。有一批胡人移居长安谋生，如一些酒店的侍酒女被称为“胡姬”，王先生说，她们就是来自西域的“打工妹”。唐代长安城里，亚非国家的使节、商贾、学者、艺术家、僧侣人数众多；唐王朝的文臣武将中也有不少是高鼻虬髯的胡人。在长安西市有经营珠宝、腰缠万贯的“胡商”，也有卖“胡饼”的“穷波斯”，有“胡姬压酒劝客尝”的小酒家；有同文人学士往来酬唱的日本、新罗诗人，有在国子监钻研儒学经典的外国学者；还有在青龙寺潜心研究佛经与中国文化的空海和尚等。中外文化交流，对我国的哲学、文学、艺术以及民间习俗都产生了很大影响，宫廷中盛行的《秦王破阵舞》《霓裳羽衣曲》，就是民间歌曲和胡乐相融合的作品。

　　细观这件执壶上的三个贴塑人物纹饰，基本能看清他们的表情、服饰和动作。三人均为胡人模样，高鼻、深目、大胡子，头戴花帽，身着胡服。三人皆单足而立，一人手击串板，一人在吹胡笳，还有一位双手袖舞，单足脚尖点地，作旋转姿态。“回裾转袖若飞雪，左鋋右鋋生旋风”，这是唐代著名边塞诗人岑参的诗名，其描写的正是胡人跳的这种“胡旋舞”。顾名思义，这种舞最大的特点在于一个“旋”字，即通过单足点地旋转，展现人体曲线变化，给人以动势和力度之美感。

　　说起诗乐舞这种形式，在古代就有，诗、乐、舞三位一体，代表了古代文人墨客对精神境界的追求。古代毛诗序中有：“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可见诗乐舞都是因情感表达的需要而互生互补。但在古代，这种形式只是文人士大夫们消遣和休闲娱乐之形式。

　　“诗、乐、舞”，诗中跳动着生命的节奏，那美妙旋律所表现出的整齐、错综、抑扬、回旋的美相互渗透，反映着诗的灵动和鲜明的真情实感，它言有尽而意无穷，激发个人丰富的情感想象能力，进入诗歌的艺术境界，享受诗歌艺术唤起的美感。

　　这样看来，“胡腾舞”让我们今天喜欢诗歌的人们，在音乐中找到了共鸣，让钟情于舞蹈艺术的人们，在舞蹈世界里得到美的享受，而音乐爱好者更是在无限优美的音乐空间里与之同舞同游。让不同身份、不同层次、不同角度、不同文化环境的人，都在这种综合艺术形式中，找到自己在情感上的精神文化需求。

　　“胡腾舞”是汉族人民和域内外各民族人民共同欣赏的交流形式，这种舞在青花瓷画上的一再呈现，应该是广为历代收藏家们所喜闻乐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