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衡恪《华岩台图》
“君无我不进,我无君则退。”这是白石老人对英年早逝的大德知音陈衡恪所发出的内心的深深感叹。
白石老人绘画成就之所以名闻天下,这其中就是幸遇伯乐加知己的密友陈衡恪。白石老人初涉京华鬻画,画风则不为人喜,生意非常萧条。这日闲暇,陈衡恪偶逛琉璃厂,在南纸店柜台中,见到署名“齐白石”所治的篆刻印章,即被吸引,并十分欣赏。立马打听刻印人的住址后,便登门拜访。两人一见如故,像多年未见的朋友一般,无话不谈,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人生大缘。陈衡恪虽是出身名门的官宦人家,但绝无一丝酸腐俗套之气。而是为人真诚,仗言直说,虽是第一次见面,然真言直告,给白石老人的绘画篆刻提出了不少好的建议。认为一幅好的绘画作品,“必须要先有古人,再有自己,切不可为了媚俗,而欺世盗名,坏了自己真正的笔墨。”陈衡恪的一席箴言,让白石老人触动很大,也一直是老人奉为圭臬的方向标。
我们在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常常谈到绘画笔墨的“衰年变法”,而真正能在这“衰年变法”中的成功者,可说是寥寥无几。齐白石、黄宾虹就是这“衰年变法”的真正成功者。当然,齐白石“衰年变法”的成功,其中不少是得益于陈衡恪先生的广博建议。陈衡恪先生对于古今绘画笔墨的认识,绝对要超乎常人,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手高眼高”。陈先生由于家学渊源,所见翰迹名画多为世间罕见之品。加之其精鉴赏,“诗书画印”皆善,篆刻“印宗秦汉,刀法苍厚朴拙,雄霸大气,直逼古人。花卉之本,汲取的是吴昌硕藏拙浑厚的笔墨,在艺术风格上,非常敬重文人雅士的金石之气。其山水,鉴宋元,赏明清,然在笔墨气韵上,追求的是“朴朴平逸的画境”。平素多喜沈石田、大涤子、髡残及浙江殿军蓝瑛的山水笔墨。喜蓝瑛是因为蓝氏一门,在绘画继承上,皆有所成,画人物独具风格的陈老莲,也深受蓝氏绘画的影响甚深。后学山水者,皆以“四王”为本,而陈衡恪先生就非常讨厌“四王”的山水笔墨。常常引以为耻。认为“四王”山水,“一味只知仿古勾摹,笔墨毫无生气,故不让自己一笔入四王”。这就是陈衡恪审美格局和不与人同的地方。
陈衡恪先生交友有度,在日本留学期间,就结识了鲁迅和李叔同。实则结识鲁迅的时间更要早些,曾于“矿务铁路学堂”他们就是同窗。鲁迅追求的“新知识、新思想、新理念”与他想法是一致的。同时,他们还有共同的友谊和爱好,常结伴一起去逛市场,精心选购收藏金石拓片和古籍。陈衡恪曾为鲁迅治印多枚,赠画多幅。鲁迅十分欣赏和珍视,认为他在收藏中国近现代画家中,最欣赏陈师曾的绘画笔墨。李叔同在日本结识陈衡恪,由于志趣相投,也可说是一见如故。他们的志趣就是有共同的爱好,异乡常聚一起研讨诗文、书画、篆刻等,相互的共识和见解,早已成为莫逆之交。回国后,师曾先生刻印多方相赠李叔同。陈师曾先生对于鬻画为生的齐白石,帮助是最大的。白石老人涉京城卖画,一直居无定所,多于破庙茅舍居住。自打结识陈师曾后,不仅生活上有了相当的改善,且笔墨画技也有了快速飞跃的发展。陈衡恪曾携中国名家绘画赴东瀛参加画展,当时展出画家,都是中国最顶级的画坛人物。齐白石的画是首次亮相,由于陈师曾先生的极力推荐,所带白石老人画作,全部售罄。足见陈衡恪是改变齐白石一生命运的最知心知己。
如图所示这幅陈衡恪先生扇面《华岩台图》,墨笔纸本。笔墨幽厚深邃,气格平中见险。流动的山泉,崎岖的石阶,华岩台上的舍利塔,与宁静幽坳的密林遥相呼应。上题一诗曰:“华岩台上平如掌,自是游人路不通。要识普贤真境界,乱山如浪涌云中。”画是送给一名叫“修直道兄”的,款落“槐堂朽者衡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