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在瓷器上作为装饰纹样始于唐(越窑)、盛于宋。北宋邓窑豆青釉对枝“楼台牡丹纹”斗笠碗(图1),口径19.6、高7.6厘米;足径6.2、内径5.1、足高0.8、足厚0.4、釉厚0.1厘米。敞口,外撇,斜腹,灰胎,圈足,斗笠状。削足规整,足底露胎呈褐色(窑粘),胎质坚密。通体施豆青釉,壁外素面,釉色豆青微泛黄,釉质莹润匀净,温润光泽。碗口内区一周为双线弦弧纹,内壁印花对折“楼台牡丹”纹,花朵饱满富贵,枝叶繁缛,舒卷婀娜,华丽优美。花瓣自下而上,八层重瓣、重叠,花朵密集仰垂对称,宛如楼台,故被考古专家称之“楼台牡丹”。此件残器斗笠碗由5个残片拼粘而成,然仍不失为一件值得收藏研究的标本器。此类纹饰图案,在邓州古穰城西郊(明清古城)今邓州团结路、江家坑遗址出土甚少。笔者曾见两枚出土残片(图2),与耀州窑装饰纹样极为相似,展现出叶茂花繁、生意盎然的特写方式。据上海硅酸盐研究所检测中心检测:北宋邓窑豆青釉,Al2O3(铝)含量22.2、SiO2(硅)含量68.2、FeO(氧化铁)含量1.7——这是北宋邓窑豆青釉、灰胎的特征。
图1 北宋邓窑豆青釉对枝“楼台牡丹”纹斗笠碗
图2 两枚北宋邓窑青釉瓷片上的“楼台牡丹”纹
图3 1984年耀州窑遗址出土的北宋中期印花“楼台牡丹”碗及碗心线描图,耀州窑博物馆藏
追溯牡丹最早登上艺术殿堂始于东晋。牡丹大约在隋代进入宫苑,王应麟在《玉海》:“隋炀帝辟地200亩为西苑,诏天下进花卉,易州进牡丹20箱。”被誉为“才绝、画绝、痴绝”(《晋书·顾恺之传》)的顾恺之,在《洛神赋图》中尽情描摹曹植与甄妃的同时,又画洛水之畔几株盛开牡丹陪衬。继顾恺之后的“北齐杨子华亦画牡丹”(唐刘禹锡《嘉话录》),北宋苏轼曾咏《牡丹》感叹:“丹青欲写倾城色,世上今无杨子华。”因北齐“画圣”“牡丹圣手”杨子华在长安等地画许多牡丹壁画,但时至今日已无踪迹。此后,唐代边鸾,五代徐熙,明代徐渭、陈淳,清代恽寿平,近代齐白石、王雪涛都画过牡丹,这些作品或润秀清雅或泼辣豪放,是中国绘画艺术宝库的奇葩。
中国古陶瓷以耀州窑为代表的“宋代六大窑系”耀眼夺目。宋元时期,耀州窑在瓷器上装饰牡丹纹样翘楚南北诸窑。耀州窑博物馆藏1984年耀州窑遗址出土的印花“楼台牡丹”碗范,馒头状,胎质粉白,隆顶,平底,中空,面刻三朵折枝“楼台牡丹”,为北宋中期瓷器印花标本模具。邓窑在宋元时期,属北方耀州窑青瓷系,邓州出土的豆青釉折枝“楼台牡丹”纹斗笠碗,是北方瓷器绘画描摹、装饰牡丹纹样的文化艺术融合之佐证。(图3)
关于“楼台牡丹”,既有隋代山东曹州说,又有唐宋河南洛阳说。曹州说:齐鲁恒在椿树上嫁接成功。三年之后,嫁接在椿树上的牡丹开放,高过楼台,隋炀帝站在楼上赏花同在地上一样,看得清清楚楚。人们称“楼台牡丹”。河南洛阳说:张家的椿树与旁边的楼一般高,所以嫁接其上的牡丹新添有个别致的品种“楼子牡丹”。北宋吴淑撰《江淮异人录》:“张茂卿好事,因有一楼,四周列植奇花,接牡丹于椿树之梢,花盛开时,延宾客,推楼玩赏。”明代王象晋《二如亭群芳谱·接花》:“……椿树接者,高丈余,可于楼上赏玩。唐人所谓楼子牡丹也。”清代余鹏年《曹州牡丹谱》亦载:“有用椿树高五、七尺或丈余者接之,可平楼槛,唐人谓楼子牡丹者。”洛阳研究牡丹专家认为,从植物科属分类学上,椿树属苦木科臭椿属落叶乔木,而牡丹是毛茛科(芍药科),两者砧木的亲缘关系不具嫁接亲和力。除非未来科技发达,运用细胞工程将椿树基因移植到牡丹,才谓之“椿树牡丹”或“牡丹椿树”,但不肯定实现“楼台牡丹”的观赏效果!欧阳修撰《洛阳牡丹记》是现存记载最早的牡丹嫁接繁殖史。
稽邓州嫁接牡丹的花工,黄庭坚的《和师厚接花》诗有载:“妙手从心得,接花如有神。根株穰下土,颜色洛阳春。雍也本犁子,仲由元鄙人。升堂与入室,只在一挥斤。”“师厚”,宋代名臣谢涛之孙、谢绛长子,黄庭坚岳父谢景初(1020—1084),字师厚,定居邓州。黄庭坚任叶县令间,曾三次莅邓。“穰下”,即古邓州穰县。此诗不难看出,在黄庭坚笔下的邓州接花工,应是一位技艺高超的“大国工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