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侣茶道客凝颦,窑言瓷语妙玄真。唐宋峰巅追时尚,知黑守白释道今。”自汉晋以来,黑釉瓷与单色釉青瓷并驾齐驱,是中国古代陶瓷史上的一束奇葩。
图1 北宋邓窑烧造缁素瓷大碗、碗心及外壁
图2 邓窑出土宋(金)元时期黑瓷标本残片
图3 唐巩县窑黑釉白里碗及外壁圈足
北宋邓窑烧造缁素瓷大碗(图1),口径21、高8.2、胎厚0.2、釉厚0.1厘米;底足径6.5、底足高1.3厘米。侈口,圆唇,深腹,圈足。此碗出土后残,收藏爱好者用浅黄色透明胶片将22块残器碎片粘接为全器。器内施白釉至口缘一周,外壁施黑釉。釉色纯正,光泽柔和,釉质细腻,漆黑油亮。细观残器口沿,饰黑、白釉厚0.1厘米。腹下直壁,圈足规整,圈足露胎处见黑釉酱色,细滑滋润,是难得一见的北宋缁素瓷标本器。
“缁素”,“缁”为黑色,“素”为白色。《周礼·冬官考工记·锺氏》“七入为缁。”注:“緅又复再染以黑,乃成缁矣。”《道德经》第二十八章:“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无割。”译文大意:知道自身的清白,却坚守自身的昧墨。浑朴而塑成器物,圣者利用之作为官长,善于制作者不会生硬地切割。东汉许慎《说文解字·黑部》:“黑,火所熏之色也。”《说文解字·玄部》:“玄,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沈括《梦溪笔谈·辩证一》:“玄乃赤黑色,燕羽是也,故谓之‘玄鸟’。熙宁中,京师贵人戚里多衣深紫色,谓之黑紫。”中华民族对黑色的审美,从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的蛋壳黑陶,到“上玄下纁”的冕服(《周礼·染人》注:“玄纁者,天地之色。”)、水墨书法、黑釉陶瓷的产生,潜心表达了汉文化对黑色审美哲学思想的精神境界。
黑釉瓷器源于东汉古越瓷,以氧化铁含量多少为主要着色剂和在还原气氛中烧成。施黑釉烧造从三国时期到南朝之间,以浙江古越瓷烧造窑场(东晋德清窑黑釉最著名)为中心。(朱伯谦、林士民《我国黑瓷的起源及影响》)唐代黑釉较为盛行,其黑釉釉面滋润、光亮,色黑如漆,可与漆器媲美。宋代则是黑釉的巅峰期。北宋邓窑以烧造青瓷为主,兼烧黑、白瓷(图2)。如今,紧邻丹江水库南水北调中线工程渠首的朱连山、邓州杏山地质公园(省级)储藏原生态黑、白釉矿料。据检测分析,黑釉主要呈色剂为氧化铁及少量或微量的锰、钴、铜、铬等自然氧化生成着色剂。邓州原生态胎、釉矿料氧化铁元素含量为8%~10%,若烧造黑釉瓷器,将釉层厚到1.5毫米左右,经1300℃的高温,瓷釉自然呈黑色。而白釉是瓷的本色釉,若白釉矿料的氧化铁元素含量小于0.75%,烧出来的釉色自然呈白釉。实践证明,古代白瓷的烧制,并不是在白釉料中添加白色呈色剂,而是选择含铁量较少的瓷土和白釉料加工精制,使含氧化铁含量降低到最少含量比例,而自然氧化成白色瓷釉。
“缁素瓷”外饰黑釉,内饰白釉,黑白分明,意为僧人与俗人之合称。因过去僧服多为缁(黑)色,而古印度俗人多穿白色(素色)衣服,故以“缁”代指僧人,以“素”代指俗人。僧徒衣缁,俗众服素,故称。佛教传入中国后,唐代佛教信徒与制瓷艺人便将此着装习俗引入到茶器设计中。考古发现,外黑内白瓷的茶器早见于唐长安城内外寺院遗址出土唐巩县窑黑釉白里大碗(图3)。唐代巩县窑、宋、金定窑,烧造特制奢侈的“缁素瓷”器,张扬其唐、宋僧侣寺院崇高的地位。邓窑缁素瓷大碗出土于宋代邓州古穣城西郊龙兴寺大悲院舍利塔西南偶(今明清土城小东关南偶),追溯其邓州佛教史不言而喻。
“缁素瓷”乍看平常,实则大有学问。考究其制作工艺、技术含量:器物黑、白两种颜色的交界区域,要使器物边缘平直,必须以特殊工艺刻意处理。因釉料在1200℃以上的温中熔融,釉水是流动的,黑、白釉要形成鲜明的对比,在原材料乃至烧制的温度都需要达到合理的平衡,方能生产黑、白釉颜色分明,既不使流釉混淆,又让黑与白釉线齐平,才使黑釉黑的深邃,白的纯净之工效。故古陶瓷界认为:“缁素瓷幽玄之美,不浮不嚣、不靡不媚,大美至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