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在疫情期间关闭 图片:《时代》杂志
疫情中的博物馆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各国的封闭隔离政策让博物馆这一公共文化机构集体关闭。在这种困境下,几乎所有博物馆都加紧了在线服务的开展,甚至在虚拟现实中提供展览和参观服务。在社交媒体的帮助下,世界各国的博物馆在闭馆的同时纷纷开放了线上浏览的业务。疫情有意或无意地加速了博物馆数字化的进程,让人们对未来博物馆的形态和服务内容充满了期待。未来博物馆的样子究竟为何?博物馆的概念是否会在数字化的浪潮中发生改变?这正是本期“美术聚焦”栏目所提出的问题,以期待社会各界共同给出答案。
在一个似乎所有的东西都应该被搬上互联网的时代里,技术的发展已经让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都是新的:移动支付、虚拟现实、在线游戏……技术进步的步伐是如此快速。在这个特殊时期,新技术又体现出它神奇的力量。
受疫情的影响,世界各地的博物馆几乎都遭受了巨大的损失,大多关门谢客以求平安。与此同时,大批博物馆把展示业务转移到了线上,利用新技术带来的便利大力推行各种在线服务,甚至借用了一个流行的字眼——“云”。于是,无数云博物馆纷纷上线,在社交媒体的助力之下占据了网络新闻、推特(Twitter)、微博、微信等互联网的各个角落。于是,云博物馆是否会取代传统博物馆,或者说未来的博物馆会是什么样子,成为了时下热议的话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解决两点疑问:什么是在线博物馆(云博物馆)?以及人们如何参观——更准确地说是利用好博物馆?每一次数字技术的重大突破都吸引我们向着博物馆的新形态迈进。5G技术、虚拟现实技术的革命对博物馆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未来的博物馆真的是网络化的吗?云博物馆会成为未来的主流吗?
AR 环境下,史密森尼美国艺术博物馆的作品介绍
无论从目前的哪个方面去定义,博物馆的属性中都带有一个拥有实体空间的建筑物,但其实有很多学术机构、艺术品收藏机构并不需要专门用一个物理空间来定义。作为一种“收藏、保护和提供参观途径的机构”,博物馆的物理建筑有时候反而具有一定的局限性,阻碍了很多交通不便的观众进入博物馆参观。在这一点上,在线博物馆具有巨大的优势,它允许人们在世界任意一个角落欣赏和研究自己关注的文物或者艺术品。所以,我们可以暂且把字典中关于博物馆的定义抛开,看一看博物馆在物理空间之外的网络世界里还具有什么样的优势。
以卢浮宫博物馆为例。卢浮宫博物馆是世界上参观人数最多的博物馆之一,2018年的参观人数达到了1020万,比2017年增加了25%。卢浮宫建筑位于欧洲的中心城市巴黎,恢宏而华美。除了丰富的藏品之外,这座建筑极大地提升了它作为最受欢迎的博物馆的地位。但对于很多博物馆来说,过多的参观者显然不是一件好事。比如秘鲁的世界文化遗产马丘比丘,其参观人数多年以来都远远超过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建议的人数限制。参观人数过多必然会让历史古迹承受压力,甚至可能因此遭到损害,这也是包括北京故宫博物院在内的很多机构的担忧之一。因此,如控制出票总量、减少开放时间等各种限制参观者数量的措施就成为了很多博物馆所认同的解决方案。毕竟,对于世界上最珍贵的文物来说,是否可以向公众展示本身就构成了一个问题。光线、湿度、温度……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可能让一件文物珍品处在危险之下。
马丘比丘过载的客流量对古迹的保护极为不利 图片:《每日电讯报》
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所藏的波斯阿尔达比勒地毯(ArdabilCarpet),在博物馆每天的开放时间中,每个小时仅仅点亮照明灯10分钟,以便游客在不破坏地毯丰富色彩和精美质感的情况下欣赏它。这种对光照时间都如此严格的限制实际上只表明了一点:所有博物馆都在努力让藏品在公开展出的同时,尽可能地保存下来,让未来的参观者也有幸能够欣赏到。
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所藏的波斯阿尔达比勒地毯 图片:smarthistory.org
这就是云博物馆,或者说在线博物馆给我们带来的最大的益处之一:文物保护。随着世界人口的不断增长,为了看到那些精美的历史文物、手工艺品和艺术品,我们要寻找一种新的方式——而不是满世界旅行。如果在线博物馆在把参观者和文物完全隔绝开来的同时,还能把博物馆中的展品分享给世界,这又会对博物馆的其他职能和活动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根据《互联网世界》杂志2019年4月的最新统计数据,世界56.1%的人口拥有互联网接口,这意味着潜在的在线博物馆访问者数量超过43亿。随着虚拟现实技术的进步,我们不难想象未来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学生们在课堂上戴着虚拟现实设备参加老师策划的旅行,参观世界最著名的一些博物馆,就像在一个真实的博物馆中行走。甚至,根据网络状况,我们不用通过在线的虚拟博物馆参观就可以学习和理解艺术品的内容。无论是通过社交媒体的现场问答活动、对展览策展人和艺术家的采访,还是最流行的网络直播,有多种方式可以把艺术爱好者和博物馆、艺术家联系在一起。
在当今欧美严重的疫情之下,主流的博物馆几乎无一不提供了虚拟参观的在线服务,比如巴黎卢浮宫博物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等。事实上,把博物馆的物理收藏转化为在线内容并不依赖最新的高科技。伦敦国家肖像画廊的馆长尼古拉斯·库里南(NicholasCullinan)在接受《艺术新闻》的采访时曾经谈到,大约有42%的网络用户来自于英国海外,他们访问博物馆的主要形式仍然是浏览图片,因为虚拟现实技术驱动的一些新的服务受限于网络带宽而效果一般,无法引起严肃的参观者的兴趣。值得一提的是,社交媒体在博物馆数字化、网络化的过程中扮演了无比重要的角色,脸书、推特、微博、微信等平台提供的便捷服务降低了在线博物馆的准入门槛,也凭借他们巨大的用户数成为人们访问在线博物馆的主要方式。
如此看来,在线博物馆无疑可以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成为分享文化艺术最为便捷的方式。那么博物馆完全数字化或网络化的缺点是什么呢?在我们的时代中,购买纸质书或报刊已经不再是阅读的主流,用点唱机或CD听音乐也成为了过去,在线博物馆是不是能够用虚拟的数字程序取代放置在柜子中的展品?正如美国脱口秀泰斗乔治·卡林(GeorgeCarlin)曾经戏言的那样,“从人类开始耕种的时候,拥有自己的‘东西’就成为了文明的标志。博物馆让我们保存了所有的‘东西’。”只要我们仍然需要“东西”,我们就需要实体的博物馆。也许当人类完成另一次进化之后,才可能自身成为数字时代的一部分——而不是缔造者和参与者。
Sketchfab 将无数经典艺术品制作成精准的 3D 模型
博物馆能够完全网络化、数字化吗?难道面对着艺术品实物的时候,人们不会有着更本质、更兴奋的审美体验吗?卢浮宫博物馆可以把《蒙娜·丽莎》进行甚至肉眼看不到的高清数字化,并通过谷歌艺术和博物馆网站分享给世界,但人们仍然会蜂拥至巴黎,在人群中去捕捉那个神秘的微笑。这和我们在买到心仪的图书后轻嗅纸张清香的道理是一样的。
博物馆是否会完成彻底的数字化和网络化的问题尚无定论。目前热门的云博物馆的概念,只是实体博物馆的一次升级而非革命。真正影响未来博物馆模式的关键,在于观众——手持着平板电脑长大的一代人是否能够习惯传统的参观模式?或者说,传统实体博物馆的使命在于为少数人提供一个怀旧的机会,而包括专业人士在内的主体观众,很可能将在数字浪潮中完成参观模式的进化。新冠疫情的到来让在线博物馆成为了一时的热门,但围绕它的讨论和质疑还将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