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玉器文化源远流长,起源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时代,那收藏玉器的文化又是从何时开始呢?也可以追溯到上古时代吗?
答案是否定的,通过对历代文献和图画的研究,我们可以直观看到,远在汉唐的时候,虽然使用玉器的文化已经颇成规模,但是收藏玉器的风气尚未形成。直到两宋年间,收藏玉器才慢慢变成民间的一种风气。
据《东京梦华录》记载,北宋时汴梁东街北的潘家酒店,“每日自五更市合,买卖衣物、书画、珍玩、犀玉”。到了南宋时,临安更是出现了专营古玉的“七宝社”,出售玉带、玉碗、玉花瓶、玉绦环和玻璃、宝石、水晶灯。
玉器收藏之所以能发展起来,只因两宋距离商周秦汉已有千余年,这就具备了收藏古物的物质基础。而宋代的文人气息也很发达,在文人官僚和士大夫中有一股搜集和考据古物的风气,这是古物收藏的人文基础。作为封建王朝的顶峰,宋代商品经济又很发达,文人雅士养尊处优,古物收藏也就有了经济基础。三者互相促进,古物收藏这个概念也就水到渠成。
古物收藏刚兴起时,范围仅仅局限在玉器、青铜器和碑刻三个方面,研究它们的学问叫作金石学,李清照的丈夫赵明诚就是当时著名的金石学专家。在玉器收藏方面,吕大临的《考古图》和薛尚功的《历代中鼎彝器款识法帖》是当时名作,各自收藏了一些汉代玉器。
宋朝灭亡以后,到了元代,名士朱德润写了一本《古玉图》,第一次将古代玉器通过图录的形式展现出来,虽然这本书规模有限,只收录了41件古玉器,却是古玉收藏转向专业化的一次伟大尝试,具有里程碑性的标志意义。
到明代之后,市面上出现了古玉鉴定的专业书籍《格古要论》、《遵生八笺》等,专门指导人们进行古玉收藏,其中包含不少识别玉器真伪的内容,也介绍了不少旧玉和古玉作伪的情况,但是关于玉器的时代划分尚无定论,可见当时关于古玉鉴定的理论还不是非常成熟。
等到清代时,古玉收藏理论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陈原心的《玉纪》和刘心白的《玉纪补》,里面就谈了很多玉的材料、古玉的色彩、制造古玉的方法、识别方法等内容。清代的宫廷档案里,则根据时代,对玉器有三代玉、汉玉、唐玉、宋玉、旧玉的划分,这标志着玉器收藏终于全面迈向专业化和系统化。
在满清一朝,玉器收藏名家辈出,其中集大成者,就是清末著名金石学家、古文字学家吴大澂。
吴大澂自从同治十二年中了进士,一路官运亨通,历任陕甘学政、广东巡抚、河东道总督和湖南巡抚,甲午战争爆发的时候,吴大澂主动请缨,率军出征,结果在关外战败,被革除了职位,于是吴大澂便闭门在家,潜心研究古玉收藏。
之前数百年,虽然古玉收藏方面的书籍所在多有,但是一来古玉上大多没有文字,研究常常无从下手,难度极大,二来自从唐宋以来,古玉作伪的技术发展了几百年,已经非常完善,成品常常可以以假乱真,这就常常使得对古玉的研究寸步难行。
所幸吴大澂担任陕甘学政期间,对秦汉古物多有了解,也通过各种渠道收藏颇丰,他对古代玉器的认识远非常人可比。吴大澂通过对古代文献的记载,和自己的藏品一一印证,然后再把它们一一绘制成图,并详细考证它们的用途和名称,随后装订成册,号为《古玉图考》。
吴大澂在《古玉图考》里收录的玉器多达220件,种类更是高达40种,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本古玉收藏专著,从内容上几乎包含了史前到明代的所有古玉品种,通过这本书,人们第一次可以直观地了解到,整个中国古代的古玉发展是一个怎样的历程,在这个历程中发生了哪些变迁,从而对玉器收藏有一个系统性的认识。
然后,《古玉图考》所绘制的玉器图案几位精确详实,即使器物本身有所残缺,也不加以美化,而是忠实描述,《古玉图考》上的玉器,器型、纹饰和比例都有精确描述,这就为他人的学习和研究提供了精确参考。
最后,吴大澂在严谨客观的基础上,对许多玉器名称做了深入考释,如各种文献记载的玉圭名称有几十种,吴大澂对照收藏玉器,将其一一辨明。《古玉图考》里收录了31件玉琮,吴大澂根据它们的形状,分别命名为大琮、黄琮和组琮,这些玉琮的名字,现在还被专家学者所沿用。
虽然《古玉图考》受时代所限,难免存在这样那样的不足,但它作为划时代的巨作,影响仍然十分深远,它代表了当时古玉收藏的最高研究水平,而且第一次把实物和文献结合起来,开创了一条科学的研究之路,也为之后玉器收藏文化的进一步发展指明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