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丁观鹏《乾隆皇帝洗象图》
清代画家丁观鹏的《乾隆皇帝洗象图》(北京故宫博物院藏)设色艳丽,气氛和谐,图中的碧水弯弯曲曲,绿树、怪石、蕙草其中,一头大象温顺地站立在树阴之下,玉女、金童、天王、僧侣等一干人等正在为大象洗浴。端坐者就是扮作普贤菩萨模样的乾隆皇帝,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的坐骑大象,大象也非常惬意地与乾隆帝对视,似在与主人交流情感。据记载,乾隆帝受佛学大师三世章嘉活佛的影响,数十年倾心于佛学研习。他为了表示对佛教的信仰,不仅大建佛寺,译佛经,造法器及写经自修,而且还将自己比喻成佛教中菩萨的化身。此图反映了一个节令民俗——伏日洗像。
明人刘侗、于奕正编撰的《帝京景物略》说:“三伏日洗象,锦衣卫官以旗鼓迎象出顺承门,浴响闸。象次第入于河也,则苍山之颓也,额耳昂回,鼻舒纠吸嘘出水面,矫矫有蛟龙之势。象奴挽索据脊。时时出没其髻。观时两岸各万众。”清代文学家李绿园有诗云:“三庚伏初届,大地炽如炉。云是洗象日,观者充南郛。奔走狭委巷,车马隘通衢。”夏至后三个庚日为头伏的第一天,即入伏,进入三伏(初伏、中伏、末伏)天气,每伏为10天(有的年份中伏为20天),这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期。三伏天洗象在元代就已有之,但是尚未形成习俗。元朝建立后,东南亚的泰国、缅甸、越南等附属国的使臣每年都来到大都进贡大象。元朝在京城设立驯象所,建有象房,从云南和缅甸召来驯象师,每到酷暑炎夏,就在大都城附近的积水潭中洗象,引来百姓围观。元朝大臣宋褧有一首《过海子观浴象》诗云:“四蹄如柱鼻垂云,踏碎春泥乱水纹。”至明代万历年间,洗象已逐渐演变为岁时民俗。明人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记载:“京师象只皆用其日洗于郭外之水滨,一年未此一度。”清承明制,仍将洗象作为民俗传承下来。清初大臣、诗人田雯有《洗象行》诗曰:“张旗伐鼓传洗象,一时观者如堵墙。”
清顺治二年(1645),将明朝臭名昭著的锦衣卫改为銮仪卫,专管銮舆仪仗。銮仪卫下设有驯象所,专管驯象之事。清朝康乾盛世,四方来朝,八方进贡,东南亚各国以及云南少数民族部落的土司向大清王朝呈进大象。康熙朝刑部尚书、清朝著名诗人王士祯在《洗象行》一诗中说:“今年丞相收夜郎,扶南盤况求王章。远随方物贡天阙,屹然立仗金阶旁。”描写了扶南(即柬埔寨)进贡大象的情景。乾隆时期,大象最多达三十多头,驯象师多达百人,在宣武门内西侧城墙根一带建有象房,至今这一带还有“象来街”“象房胡同”等街巷名称。当时的大象就像现在的大熊猫一样珍贵,每一头大象都起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并且授予不同的官职,从武弁至大将军不等,按级别享受俸禄,配备象房,由户部供给大米,工部提供棉被、毡条等御寒之物。每年的初伏之日,銮仪卫驯象所设置仪仗、鼓吹乐队,以旗鼓迎象出宣武门,浴于响闸。
清潘荣陛在《帝京岁时纪胜》中记载:“銮仪卫则驯象所,于三伏日,仪官具履服,设仪仗鼓吹,导象出宣武门西闸水滨浴之。城下结彩棚,设仪官公廨监浴,都人于两岸观望,环聚如堵。”王士祯的《洗象行》也有“日中传呼洗象来,玉河波射珊瑚赤。须臾钲鼓干云霄,万夫声寂如秋宵”的诗句。可见仪仗队之壮观,观者之众多。观者中既有官宦士族、仕女宫监,也有平民百姓,亦不乏市井无赖、地痞流氓之徒,趁人多拥挤之机,猥琐调戏妇女、偷盗财物,打架斗殴者也大有人在。当时,观看洗象成为京城一大时尚。现在的宣武门西北上斜街一带是观洗象的最佳场所,每到洗象日,这里的饭店酒肆宾朋满座,商场店铺人头攒动,生意异常红火。住在这里的大户人家在自家的楼阁之上搭设观景台,足不出户,凭栏而观洗象盛况。清代词人朱彝尊在《曹赞善移居》诗之二写道:“后园虚阁压城濠,溅瀑跳珠闸口牢。正欲凭阑看洗象,玉河新水一时高。”有的富豪出大钱提前租赁附近的楼房,凭窗而坐。有诗云:“千钱更赁楼窗坐,都为河边洗象来。”伏日洗象,继承了民间伏日洗浴的习俗,展示了大清天朝强大的国力,威震四方。正如王士祯诗句所云“圣朝自不贵异物,致此亦足威遐方”。然而自咸丰朝之后,国运衰弱,滇南地区时常发生动乱,社会不稳定,加之泰国、缅甸、柬埔寨等东南亚各国遭到西方列强的入侵,沦为殖民地,清朝的朝贡体系被瓦解,没有了大象来源。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说:“象奴等克扣太甚,相继到毙。故咸丰以后十余年象房无象。”光绪十年(1884),还出现了大象突然发疯,毁物伤人事件。于是清末洗象民俗逐步消失,成为历史记忆。
《乾隆皇帝洗象图》画幅左下款署:“乾隆十五年(1750)六月,臣丁观鹏恭绘。”下钤“臣丁观鹏”白文方印、“恭画”朱文方印。画幅右上钤乾隆皇帝朱文椭圆印“乾隆御览之宝”。
丁观鹏,北京人,艺术活动于清代康熙末期至乾隆中期,工道释、人物,尤擅仙佛、神像,也善画山水。清雍正四年(1726)进入宫廷为画院处行走,是雍正、乾隆朝画院高手,与唐岱、郎世宁、张宗苍、金廷标齐名。造诣深湛,得乾隆帝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