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墨市场过山车式的震荡下跌，再次验证了投机性市场的终局。资本的快进快出，艺术家一窝蜂地雷同化创作都是这一阶段所显现出的问题。“对于艺术家来说，需要跟市场保持距离，要有认真的创作态度，要有阶段性的变化和推进，从而开创新的可能性。市场与艺术史一样无情，那些在水墨热潮中跟风、山寨的艺术最终会被市场所淘汰。” 蜂巢当代艺术中心馆长夏季风表示。

　　从“幻象”、“变异”等中国当代水墨大型群展，到“水墨画皮”艺术联展，再到徐累、李津、梁铨、刘庆和、武艺、雷子人、郝量、肖旭、潘汶汛、刘琦、彭剑等艺术家个展的陆续推出，蜂巢当代艺术中心是最早介入新水墨市场的艺术机构之一，也是新水墨市场最有力的推手之一。

　　与夏季风敲定的专访时间恰巧赶上北京的冰雹和暴雨，幸运的是，在暴雨前夕到达蜂巢，采访完之后又已晴空万里，仿佛瞬间扫除了关于市场的疑问和阴霾。了解蜂巢的人都知道，东方艺术的美学线索是夏季风一直坚持的方向，即便是新水墨，他强调的依然是当代性。“我更愿意称之为当代水墨，新水墨的名称带有临时性质，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所含意义会改变。蜂巢更多希望把当代水墨列入当代艺术的语境中进行考核，虽然创作媒介是传统的，但体现出来的创作意图应该是当代的。”

　　蜂巢所强调的东方艺术美学线索，并没有媒介上的限定，水墨、油画、装置、录像、雕塑、摄影都有所涉及，但更倾向于本土艺术史上下文关系的表达。“媒介只是艺术家的创作手段。‘八五新潮’以来，艺术家一直在推进创作，对东西方艺术有了更深入的认知和判断，更需要本土化的艺术样式，把自身独特的经验梳理出来。不只是蜂巢有这个意识，很多艺术家也试图以本土化的表达，呈现有别于西方艺术的中国当代艺术的高度。有意思的是，许多藏家对本土的艺术家也有难以言说的亲切感。这种文化上的认同，会让学术和市场都有可能进入一个良性的发展。”夏季风表示。

　　在同样的水墨概念之下，艺术家或以艺术文本，或以抽象，创作方向和诉求各不相同，“八五新潮”时期更多的是带有一定政治波普意味的观念表达，相比之下，现在年轻艺术家的表达方式更加多元，呈现出更多的个人化和去政治化，他们更强调自我感受，回归到画面的营造甚至媒介本身。这种观念的退化或离场应该如何理解?

　　在夏季风看来，政治波普是上世纪80年代那个阶段成长起来的艺术家常用的表达语言，强调社会性、波普性、政治性，以题材取胜，与那个时代的特征是合拍的。而现在，越来越多的青年艺术家从特殊的媒材本身或绘画技法入手，试图通过材料本身的特性探讨艺术本身的问题，一方面跟艺术家的政治性经验缺失有关系，观念始终存在，但不再是表达政治的单一观念。这并非退步，而是艺术家试图在拓展一种新的可能和新的创作方法。

　　蜂巢近年来对于青年艺术家的发掘和扶持也在加强，专门关注青年艺术家的“蜂巢·生成”系列项目已经持续推出20回展览，这些青年艺术家大多初涉市场，但有了蜂巢的品牌保障和曝光机会，在茫茫市场中很快找到了方向和立足点，成为引人瞩目的艺术新星。

　　然而，艺术家的这种高成活率却不是偶然得来的。对于夏季风来说，一年5-6个青年艺术家的推出，并不是简单的工程，需要从上千个艺术家档案里不断筛选。“我们还会有拜访工作室、深入交谈的过程。关注的并不是某一件作品，而是要将作品系统性地观看一遍，要对艺术家喜好的美学风格，甚至脾性都要有所了解。因为蜂巢会为青年艺术家提供1-2个厅的展览空间，能够‘填满’并不容易，这种‘填满’是系统创作的作品，而不是七拼八凑，需要有几年的积累才可以实现。这也是‘蜂巢·生成’项目之所以能够得到大众认同的原因。”

　　人物访谈

　　当代水墨学术有待梳理

　　北京商报：在您看来，新水墨市场起伏变化的原因是什么?会对艺术家的创作产生怎样的影响?

　　夏季风：艺术市场的形成是一种自发的行为，自我生成、自我淘汰的机制与生俱来。对于艺术家来说，需要跟市场保持距离，要有认真的创作态度，要有阶段性的变化和推进，从而开创新的可能性。市场与艺术史一样无情，那些在水墨热潮中跟风、山寨的艺术最终会被市场所淘汰。

　　这种起伏变化对真正艺术家的创作影响并不大，比如梁铨、徐累、李津、刘庆和、武艺这样的艺术家，他们多年来一直坚持以水墨方式在创作，市场的热捧与下跌与他们创作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市场行情整体下行的原因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很多原本从事其他媒介创作的艺术家，一窝蜂跟风转向新水墨，甚至学院派或传统路数的艺术家也在尝试新水墨，从而背离了艺术家内心的真实创作意图。

　　北京商报：前段时间新水墨市场的过热，引发业内关于资本的热议，对此您怎么看?

　　夏季风：艺术市场缺少不了资本，二级市场尤其如此。资本的注入无疑会让市场更加活跃、交易量提升、关注度增强，但如果资本用得不好，有意或恶意炒作，难免会对市场带来负面影响。当新水墨市场达到某个高点，投资者注意力转移或者资金抽离，市场行情肯定会下跌。这种波动与艺术家创作没有太大的关系，突然产生的天价正如同时可能产生的流拍一样，都带有难以预测的偶发性。对于一个艺术家的价值判断不应该建立在市场价格之上，而是需要整体、长期地去评估他的创作。

　　北京商报：您认为当代水墨崛起或发展的最大瓶颈是什么?

　　夏季风：当代水墨最缺失的是系统性的学术梳理以及理论的构建，这方面工程或许连初级阶段都还没有完成。当代水墨不像油画、雕塑、影像和装置等创作媒介，多少有现成的西方理论基础可以套用，同时也有许多人为此在努力。当代水墨与传统水墨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我们所知道的传统水墨理论很少有系统性的存在，大多数都是感性的、个人化的，甚至是玄虚的、让人难以捉摸的。在我看来，学术层面理论框架的形成需要漫长的时间，需要本土的理论家、策展人和艺术机构共同去构建。市场的跌宕起伏会让更多人意识到学术系统建设的重要性，不管是藏家还是艺术家，迟早会明白拓展当代水墨的新价值和新可能，无法纯粹按照二级市场的趣味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