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艺专与其他学校不同,比较现代。我们的校长林风眠对欧洲的绘画很了解,吴大羽先生的画风也比较新。他们给我们打的绘画基础,还是西方古典主 义创立的透视学、色彩学和艺用人体解剖等,但艺术理论则早已是后期印象主义、野兽派和立体主义了。这些不仅对学生的现代绘画观念有很大影响,也使得我后来 到巴黎再接触现代绘画时便没有任何困难!”
“我在杭州艺专,起初学的是水墨画,后二年转向绘画系学油画。油画画多了,让我感到它的表现力更强,更具有深度;而水墨画相对就受工具限制得多了。
“我还记得吴大羽先生的一句话:‘塞尚是现代绘画之父!’我就是从那时起,对塞尚产生了特别的兴趣,并沉醉于塞尚的作品之中的。在上海街头,我 有次偶然买到三本塞尚的画册,简直如获至宝,几乎天天拜读。我现在还坚持认为,读通塞尚,就如同掌握了通向现代艺术的钥匙。此时再回过来看野兽派和立体主 义,也就能够知其所以然了。如今,不少从国内来的画家,总是与西方现代艺术显得隔膜很深,其中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没有拿到现代艺术之父塞尚所给的钥匙!”
“当时有位也曾留过法的、很有名气的画家,在潘天寿换任杭州艺专校长之后,被邀来我校讲课时竟说:‘西方古典的学院派很好。但可惜的是,20世纪初出了一个败类画家,他就是塞尚!’我听了以后非常震惊。我无法容忍心中的偶像塞尚遭受这样的攻击,不禁拂袖而去。”
朱德群认为,中国大陆目前一些画家作品的风格“过分学院派”,出国以后便不容易接受现代的东西。这种现象,与中国美术教育多年来只注重学院派风格的教学有关。而此种教育模式的形成,又与上述的这位美术界“重量级”人物的影响有一定的关系。
“但是,林风眠、吴大羽、方干民、蔡威廉等教授却能够赢得我们的尊敬。当年正是在他们先进的开放性教学的启迪下,使得西方的塞尚、马蒂斯、毕沙罗、凡·高、毕加索等当代伟大的画家,遂成为我和我的同学们为之崇拜的偶像。”
“林风眠教授当时在我们这些十几岁的毛头小伙子眼里,显得高不可攀。我真正对他的了解,是三十多年后的1979年,他到法国的巴黎东方美术馆开 个展时,我才得以耳提面命地领悟他的艺术观念的。林风眠有一句‘名言’曾广为传播:‘艺术的美,像一杯清水,使人清醒凉爽;像一杯醇酒,使人苏醒恬静;像 人间一个最深情的淑女,使悲哀者得到慰籍’。
“吴大羽教授则如我的同学吴冠中所言:‘是杭州艺专的一面旗帜!’在教授中,他最具艺术家的不凡风度,因为他太有才气了。我在吴大羽老师的鼓励下,两年画了五百多幅写生画。我现在都还能够背出吴教授的经典之语:‘绘画即是画家对自然的感受,亦是宇宙间一刹那的真实’。
“潘天寿老师大号‘懒道人’,言谈举止颇有道家的仙风道骨。我后来在法国创作的抽象画中的雄强阳刚,应该追寻到潘天寿老师这个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