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最近，为了写一本关于台北故宫(以下简称“故宫”)的书，我对宋美龄与故宫的关系进行了考察。说起最常去故宫、并发挥着巨大影响力的政治人物，就必然要谈到宋美龄。

　　说到宋美龄与故宫的关系，海峡两岸的人一定会提出这样的问题：“宋美龄是不是把故宫的文物带到美国去了?”

　　这一传闻有着广泛的基础。即使我否定说“虽然不易证明，但应该没有此事”，人们还是不愿相信。

　　这种怀疑的缘由，便是“宋美龄的97箱”的故事。

　　1990年9月21日，台湾迎来了历史性的一天。这天清晨，搭载着“永远的总统夫人”宋美龄的中华航空客机从松山机场飞往美国。当时，宋美龄已是91岁高龄。她的丈夫蒋介石已于15年前去世，儿子蒋经国也已故去。总统的位置由生于台湾的李登辉接任。

　　中华航空的人员证实，宋美龄当天乘机时共带了97个箱子。

　　行李中的大部分是宋美龄所钟爱的旗袍与日用品。可能是因为在美国难以买到，她还带上了益于美容的燕窝。另外，她喜爱的书画、木制家具也都在行李之中。这些物品都被运到了位于纽约长岛的宋美龄的娘家———宋氏财阀所拥有的一座高级住宅里。

　　人们怀疑，这些行李中藏着故宫的文物。

　　但是，故宫已多次发布官方声明，表示这并非事实。故宫的文物都被详细记载到了清单之中，若有缺失，马上就能发现。即使是在对宋美龄不抱好感的民进党时代，故宫也未发现清单上的物品丢失，所以宋美龄“盗窃文物”的说法并不成立。

　　我并不是说宋美龄没有做出过“公私不分”的行为。当故宫文物还被保管在北沟仓库时，她就经常命令管理员开门让自己观赏文物。工作人员在触碰文物时都要戴手套，但宋美龄从来都不会这样做，而是直接用手拿起文物细细观赏。拍摄下这种情形的照片就留下来好几张。

　　宋美龄如此喜爱文物，台湾的官员自然不会视而不见。在她生日或过节时，送上各自收藏的高价书画与瓷器，已经成为了当时台湾统治阶级的习惯。

　　在这些赠品之中，自然会包括各位高官从大陆运来的故宫级文物。对于他们来说，给宋美龄送礼就相当于给蒋介石送礼，能为自己加一道保险。蒋介石生平对美术品与金钱向来不感兴趣，而宋美龄对现实利益的大度，是因为她是大财阀的千金，拥有如此大的实力。如果宋美龄前往美国时的行李中真的藏有大量的高价美术品，那么它们中的大部分应该都是各位高官送给她的厚礼。

　　二

　　宋美龄十分喜爱美术，小时候曾接受过欧美老师的指导，在西洋画方面得到了启蒙。在日中战争时期，著名画家张大千曾向她传授国画技法。国民党政权撤退到台湾之后，宋美龄获得了频繁鉴赏故宫文物的机会，技艺不断提高，对绘画的热爱甚至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晚年，她经常在官邸举办作品展览会，居住在台湾的张大千等著名艺术家纷纷前来捧场。宋美龄擅长山水、兰竹、花卉画。观看她的作品就会发现，其功底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

　　或许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1975、1977、1987年，宋美龄的绘画开始以“蒋夫人山水画”的名义对外发售。此外，台北故宫(以下简称故宫)也会不时举办宋美龄作品的展览会。

　　例如1973年3月，为庆祝宋美龄的生日，故宫举办了“兰竹展”。“兰竹”是东方绘画的主题之一，描绘的是兰花与竹子。其中，兰花代表着与世无争的贤德之士，竹子在严冬的风雪中依然能保持绿色，象征着高风亮节的君子。宋美龄的生日是3月5日，展览从3月14日开始，一直持续到4月末。

　　当时的报道(《中国时报》3月19日)称，除了故宫珍藏的蒋夫人水墨兰竹画、兰画、竹画之外，文征明、石涛、钱谷、周天球、王谷祥、陈淳等23名古代画家的作品也一并被展出。

　　文章在大肆赞扬了宋美龄的作品之后评价道：“她的作品即使是在过去的名家之间，也展现出了特别的风格。”这令人感觉有些滑稽。

　　在宋美龄生日时举办故宫展览似乎成为了每年的惯例。1978年，故宫展出了宋美龄创作的14幅山水画、12幅兰竹画、11幅花鸟画。当时的报道也是不吝奉承之辞：“蒋夫人的山水画构图虽不繁杂，但能给观者带来安定感。”

　　2000年1月，在当地华人报纸《世界日报》的主办下，宋美龄在纽约布鲁克林举办了人生中最后一场“蒋夫人展览会”。据说，参观者达到了1.3万人。宋美龄本人也坐着轮椅出现在了现场，与来访者进行交谈。

　　展览中，一幅描绘着绽放的睡莲花的水墨画受到了众人的瞩目。画名为《荷花花间君子》，上面留有她的终生伴侣—蒋介石的题字：“风清时觉香来远，坐对浑忘暑气侵。”

　　从这幅画中可以看出，夫妻二人在用心经营着一种中华传统的文人生活。画卷与诗句本身或许并未达到极高的境界，但两人在中华的历史当中，也许是扮演了“皇帝与皇后”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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