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雕塑院院长 孙振华
正在深圳博物馆旧馆展出的“蜀韵佛光——四川南北朝隋唐佛教石刻文物展”不仅引起了不少市民的浓厚兴趣,从佛教造像学的专业角度看,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展览。
这个展览给我们最大的启示是,佛教造像作为外来文化,尽管它有着特定的形制和仪轨的要求,但是仍然印证了文化传播的一般规律,即一种文化的接受方从来都不是被动地接受某种文化样式的,在传播过程中,它是一个不断民族化、地方化过程。佛像在四川(包括现在的重庆)的传播,就是这样一个最佳标本。
过去中国的佛教造像研究,有一种“中原中心论”的倾向,传统的佛教传播路线是:“丝绸之路”——大同云冈——洛阳龙门——向中原各地辐射”。依据这种说法,从五代、宋开始,中国中原地区的造像高峰已过,佛教造像的中心由中原向南转移,四川开始成为佛教造像中心,其代表是四川大足石刻。
“蜀韵佛光”用大量的、有说服力的实物,把四川地区的佛教艺术的发展历史串联起来了。学术界一般认为,佛教和佛像的传播是同时的,所以,过去确定佛教传播路线,一般都以考古发掘或现存以建筑、雕塑为主的佛教遗迹作为依据。在学术界,除了“丝绸之路”、“海上丝绸之路”的说法;还有学者提出了“邛竹杖之路”的观点,认为从东南亚经云南到四川还存在一条佛教传播路线,其理由是,今天在四川乐山东汉时期的麻浩墓的门楣,有清晰可见的浮雕佛像。根据文献,佛教东汉永平年间才传到中国,为什么四川早早就有东汉时期的佛像出现呢?显然,它应该有一条自己的传播路线。
过去研究四川佛像,从东汉到五代、宋之间,中间有明确的断裂,而“蜀韵佛光”的展览,恰好把过去所缺失的南朝、隋、唐这一段补充进来了,这样,我们就看到了一条图像的,完整的四川地区佛教艺术的发展线索。
四川佛教石雕的材质一般是红砂岩,这种材料其实并不适合雕塑,因为它的石质比较松脆,稍有不慎,就会崩掉一块,不像洛阳龙门石窟那样是花岗岩,石质细密,适合精雕细刻。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看到的四川佛教石雕仍然非常精美,非常细致,这说明了当地的工匠掌握了高超的石雕技术。
把展品中的成都万佛寺和邛崃龙兴寺两地的石雕进行比较,它们同是四川,也存在微妙的风格差异。例如万佛寺有一尊唐代天王像,衣饰的线条多用锐利的转角,显得很有力量;而龙兴寺佛像的衣纹,则偏圆润,柔和。
这些佛像为什么基本都是身、首分离的呢?这显然都是人为破坏的结果。过去研究佛教造像,引用石窟的实物比较多,寺院的实物比较少,原因之一,寺院由于木质结构,不易持久;其二,寺院里的佛像则由于历史上的几次“法难”(灭佛运动),铜像拿去冶炼铜钱,石像则把头敲掉掩埋,所以,大量残破的石雕都被埋在了寺院遗址的地下,今天看来,是殊为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