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全眼中的杨丽萍
肖全为两位女性举办过个展,一位是三毛,另一位是杨丽萍。而画册《我们这一代》中的文艺众生相,更是让肖全收获了无数赞誉。在肖全看来,《我们这一代》赢得的荣誉并没有成为压力,三毛和杨丽萍的名人光环,也只是改变了他对女性的认知,名利对于这位著名摄影师只不过是身外之物。谈到让大家念念不忘的《我们这一代》,肖全将之比喻为自己打开若干扇门中的一扇,而为他打开第一扇门的是三毛。
三毛:
从大腕范儿到“乞丐”装
商报:您在成都拍摄的三毛的一组照片,成为她一生中最后的一次外景拍摄。据称,当时您只有半天的拍摄时间,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三毛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
肖全:此前我并不了解她,也没看过她的任何文章,外景拍摄之前我曾在三毛居住的酒店里拍过她一次。当时,她穿了一件白衬衣,头发是窝起来的,抽着烟,我觉得她当时那副神情像“腕”特大的知识分子。
同时,三毛有着特殊的经历和生活,我感觉她是一个历尽人世间的挫折经历但还对其保有热情的人,而且对人非常礼貌。三毛给我的最初印象非常高贵,一看就会让人敬重她。
商报:当时,您为三毛拍摄的那组照片为何选择成都的老街道?
肖全:那条老街道叫柳荫街,离她住的宾馆很近,我不可能带她去特别远的地方,因为当天三毛为了拍摄已经推掉了两个约会。拍摄那天是1990年9月21日,下午出了一点点暖暖的阳光。三毛非常喜欢柳荫街,那像一座电影拍摄基地一样,有很多孩子在玩耍。三毛说她极喜欢这种普通、真实的市井场面。
商报:除柳荫街外,当天三毛穿着的“乞丐”装也成为亮点。
肖全:拍摄之前,我曾恶补了她《撒哈拉的故事》那本书,但第一次拍完后,三毛肯定了拍摄技术,不过她认为这不是想象中的自己,我认为是服装问题,当时她穿着白衬衣,特像知识分子。此后,她换上了照片中所谓的“乞丐”装,并说姐姐不让她穿,这件衣服估计她在台上穿过。我一看她穿这件衣服就感觉很棒,认为一定能拍出好照片。
商报:拍摄三毛的半天时间,对您以后的创作产生了哪些影响?
肖全:三毛对我产生的影响是无形的。曾经也有朋友问我:“三毛给你带来了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拍完那组照片后,我开始忙其他的拍摄,虽然三毛的照片被搁置,但我与她结下了很深的缘,她身上的气质、对事物的感受等,影响着我对女性的一些判断。但是,在准备三毛影展翻看作品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与三毛的经历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契合。1991年后,我辞去了工作,然后满世界跑,一直到今天我仍然是这样的状态。我不是在流浪,而是用照片的方式来观看世界。三毛也走过很多地方,我也要走,这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契合。
杨丽萍:
从美人到大师
商报:近期,您举办的两次个展中,展览作品分别记录了杨丽萍和三毛。您拍摄人物时似乎并不是以绝对的“美”作为标准,如同您评价三毛的“美”:“身上的信息量很足”。对于人物的“美”您如何理解?
肖全:我认为,三毛和杨丽萍是离上帝和自然最近的两个女人。杨丽萍身上有一种仙气和神性。三毛则不同,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是那种特别倔强的女人。但她们的共同点是真实和真诚,杨丽萍在一生中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在寻找快乐,用舞蹈的方式去供养众生。而三毛其实也是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她将自己的感受和经历用文字表达出来,并影响了至少有两代人,我认为很多人读了她的故事增强了信心,逐渐建立起独立的意识。
此外,举办三毛的影展不仅仅是为了纪念她,也是为了年轻人能够尽快地独立起来。我认为现在的年轻人过于依附家长,虽然家长非常喜欢安排孩子的一切。但三毛并不是这样,从小都是自己做主,每个人都应该学会自己做决定。
商报:您与杨丽萍是20多年的朋友,又为她拍摄了很多照片,20年间杨丽萍在镜头下的变化是怎样的?
肖全:20年,每个人都会变老,如同一棵树从小树苗变为参天大树一样,这是自然规律,人外表上的变化我觉得极其正常。但是,我认为杨丽萍最大的变化在于她仍然不断地认识自我,然后用舞蹈的形式表现出来。杨丽萍的成长是从美人变成大师的过程。
同时,她对舞蹈的理解,以及在舞台上的控制力都发挥到了极致。去年,我曾为她拍过一张照片:平时杨丽萍跳舞都是用四肢来表达,但是我拍她那张照片时,她的四肢被一个龙的服装包裹起来,四肢没动,但是她的辫子动了,她的“念”和“心”在动。因此,杨丽萍的每个阶段我都有一张照片来阐释。《雀之灵》让杨丽萍在中国崭露头角,但此后她没有吃老本,还在不断探索,而且她跟动物、跟大自然特别亲近,一开始是孔雀,此后包括她演绎的雨丝、下雨、火等都与大自然很亲近。
众生相:
从记录到演绎自然
商报:1996年,您出版了画册《我们这一代》,其中囊括了很多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艺术和文学界人物,例如张艺谋、陈凯歌、姜文、崔健等,您为什么选取他们进入您的镜头?
肖全:当时,我的朋友钟鸣出版的一本名叫《象罔》的刊物,其中在一期名为《庞德专集》中,钟鸣有一张带着礼帽穿着长衫的照片,这张照片深深吸引了我,我认为中国艺术家应该有这样的照片,此后便开始了拍摄。何多苓、刘恒、苏童等开始进入我的镜头。我认为,当推开一扇门时便会看到很多扇门,但这第一扇门是三毛。
商报:《我们这一代》中的很多人物现在已成为明星,对于您来说是否是一种压力?
肖全:没有,当时没想到这些照片能为我带来名利,完全是一种自发的拍摄行为,我认为要去为他们拍摄有意思的照片,仅此而已。
商报:您是否考虑将《我们这一代》中这些人现在的状态重新拍摄?
肖全:我的很多朋友都曾建议我再拍这些人现在的状态,但这些年家里人和身边的朋友有些已离开了人世,我认为现在我身体还健康,应该去做一些更加需要我做的事,去理解生命。因此,我更愿意到大自然中去。2007年开始,我去了世界上的很多国家,拍摄了很多人与自然亲近时的照片。例如,我在尼泊尔时拍摄的一张照片:一个穿着橘黄色衣服的小孩坐在船头钓鱼,蓝天白云映在水里。这才是我目前想在照片中所表达的。
商报:除一些商业摄影外,您的大部分作品都是黑白照片,这是否是一种偏好?
肖全:我在学习摄影时的胶片都以黑白为主,此后接触了我的师傅摄影大师马克·吕布,他一辈子都使用黑白胶片。至今,仍然有很多摄影师在使用黑白胶片,我现在使用数码相机拍摄后经常将照片色调调成黑白。我认为,黑白是颜色的两极,但其中能够体味出丰富的颜色感,能够体现照片的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