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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女红多半是指女子的一些针线活,像纺织、编织、缝纫、刺绣、拼布、贴布绣、剪花、浆染等等,举凡妇女手工制作出的传统技艺,就称为“女红”。中国女红是讲究天时、地利、材美与巧手的一项艺术,而女红技巧从过去到现在都是由母女、婆媳世代传袭而来,因此又可称为“母亲的艺术"。
旧时夫家对于择妻的标准,都以“德、言、容、工”等四个方面来衡量之,其中的“工”即为女红活计。在崇尚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拥有一双巧手对于女人来说无疑是极其重要的,所以在很小的年纪,女孩子们就会在家中女性长辈的指导下学习女红。
广袤的鲁北平原,自古民风淳厚、人杰地灵。在笔者所居的城市滨州,鲁北首家民间博物馆———滨州乡土艺术馆已正式开馆,这座博物馆的馆长正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授予“民艺专家”称号的张洪庆老师。走进那极具鲁北建筑特色的土坯屋,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剪纸、刺绣、染织……在这里你仿佛能看到一幅鲁北民间女子做女红的动态画卷。
纺线织布
学纺线织布是旧时每个女孩子的必修课,上世纪80年代以前,手工织布在鲁北农村很盛行,那时人们穿衣盖被主要依靠自己纺线织布,家家户户都有木制的织布机。农闲时,小院里常传出“嗡嗡”的纺线声和“咔咔”的穿梭织布的声响。手织土布做被里、手巾舒适、耐用,地里不忙时,几家合伙织些粗布。手织土布有着十分繁琐复杂的工序,包括采棉、轧花、弹花、纺线、打线、浆染、沌色、落线、经线、刷线(也叫纕机)、作综、闯杼、掏综、吊机子、拴布、织布、了机等70多道工序。有一段顺口溜是这么唱的:“娘花种,着灰拌,种到地里耪七遍。掐娘花心,落娘花盘,开得娘花白幡幡,结的桃子一连串。小包拾,大包担,担到家里轧车轧、弓子弹,纺的繀(sui)子滴溜圆。拐子拐,篗(ao)子缠,牵机就是龙跑马,纕机就像拉旱船,织出布来门上拴。盆里洗,棒槌掂,老婆做给汉子穿。”
一段形象生动的顺口溜却也道出了纺线织布的不易,那时晚上熬夜织布是女人们的家常便饭。织得一手好布,是对一个女人极高的赞誉。如若织成的是纯白布,还可交到染房,选中自己喜欢的模具染成蓝底白花的印花布。那时的染房在乡村四处可见,很是平常。如若织成有色彩、有线条彩格的,便可根据不同的颜色,做衣服裤子或床单。很多人是穿土布长大,也是帮着母亲做土布长大的。
在那些多姿多彩的手织土布陪伴下,乡村女孩挥洒着青春的汗水,憧憬着未来的婚姻。待嫁女子的嫁妆里往往都会有成箱的手织土布,有女孩亲手织成的,也有母亲赠予的。在那个物质缺乏的年代,这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裁衣做鞋
裁衣做鞋也是考验一个女人心灵手巧的活计。在若干年前,每一件衣服都是女人一针针缝起来的,她们为老人缝,为孩子缝,为自己缝,一辈子的岁月都随着飞针走线流淌着。在农村,鞋子是磨损较厉害的一件物品,因此一个家庭妇女只要是有空闲,就会为家里人做鞋子,鞋子底是用手搓的麻线一针一线纳成的千层底,鞋帮一般会用黑色,这是大众色。因为是在不停地做,所以女人一生所做的鞋子数量是相当惊人的。笔者搬家时,曾经在婆婆的大木箱中发现成捆的布鞋,那是婆婆唯恐老了做不动活时留给一家人穿的,足有上百双之多,如今只能当压箱底的宝贝了。当然也有专为孩子们做的虎头鞋,以祈求孩子长命百岁,平安一生。我曾见过一双老人为孙儿做的虎头鞋,用黄黑两色丝线勾勒出的虎头活灵活现,最漂亮的当数那用黄黑丝线绣成的虎眼了。有三分之一个鞋面大,还有三根长长的眼睫毛,左顾右盼,更显虎虎生威。有趣的是鞋后跟的小老虎尾巴上,还拴着一个小铃铛,精致极了。试想谁家的孩子若穿上这样胖墩墩的虎头鞋,那才真是让人爱煞。
刺绣盘扣
刺绣可以说是中国女红中最突出的一种。在男耕女织的社会制度下,千千万万的女孩都要学习女红,都要掌握刺绣。据中国史书《尚书》记载,4000多年前的“章服制度”就规定了服装“衣画裳绣”的装饰,可见中国在四五千年前,手工刺绣品已经广为流行了。中国的手工刺绣工艺几乎遍布全国,苏州的苏绣、湖南的湘绣、四川的蜀绣、广东的粤绣(广绣)各具特色,被誉为中国的四大名绣。各类民间手工刺绣也别具特色。而在鲁北最流行的刺绣俗称“剟花”,是将五颜六色的线用绣花针剟出来的一种剟花绣,也叫插花绣。如今这一绣法已列入市级非遗目录中。
裁剪做衣,通常衣襟上的扣子可以起到画龙点睛般的传神作用,而在以前没有化学纽扣的年代,一般会用一种用手工将长长的硬条回旋盘绕成各种造型的纽扣来替代,这就是盘扣。因此在漫长的岁月中,盘扣一直作为女红的一项重要手艺在民间广泛流传。形形色色的盘扣中尤以古老的手工盘扣最为精巧细致,因为它融进了制作者的心性和智慧。盘扣是由古老的“结”发展而来的,不仅仅是一种美的形式的展现,更是一种自然灵性和人文精神的表露。
旧时穷人家请不起裁缝,就自己织布裁衣,他们衣服上的扣子就是最简单的样式:一边是疙瘩状的扣砣,一边是扣带。条件越好的人家,衣服的面料也就越考究,盘扣的面料随之变化的同时,样式也更加丰富。
盘扣的制作工艺包括了盘、包、缝、编等多种手法,盘扣的扣子是用称为“袢条”的折叠缝纫的布料细条编织而成,布料细薄可以内衬棉纱线,做装饰花扣的袢条一般则内衬金属丝,以便于定型。盘扣的花样主要分直角扣、花扣和琵琶扣三大类。无论哪一种盘扣,都要先做硬条,然后再盘制而成。手工盘扣有其特殊的工艺性,它运用细腻、婉约的手工扦边和盘花扣,表现出一丝不苟的自我涵养,精巧的盘扣中蕴含着精致。每一例盘扣都有表现其特征的名字,从普通直形扣到栩栩如生的蝴蝶扣、蜻蜓扣、菊花扣、梅花扣和象征吉祥如意的寿形扣等,有近百种之多。
近几年曾经低沉的盘扣工艺作为一种传统的服饰手段又风靡一时,在滨州就有这样一位盘扣达人———王燕君老师,她在传统盘扣制作的基础上,融入现代流行元素,使传统的盘扣工艺重换新颜,栩栩如生的花形令人叫绝。
剪纸
与纺线织布等女红必修课相比,剪纸应该算是民间女子的选修课了。据《滨州志·风俗篇》记载:“夕贴春联彩胜,易门神桃符。”可见剪纸艺术在滨州与民众生息相伴已有长久的历史。滨州剪纸,外轮廓粗犷,内部装饰简洁,整体感强。由于受到了自然环境、风俗习惯方面的影响,题材非常广泛。它有不少题材是直接反映劳动人民生活的,如“上坡”、“耕种”、“收获”、“饲养”、“挑水”等。反映当地民俗活动的题材有“走亲戚”、“赶集”、“跑旱船”等。还有戏曲人物、神话故事及鸟、兽、虫、鱼等等。剪技纯熟的艺人凭着日常对生活的观察积累,加上丰富的想象,拿过纸来用“随心走”的手法,就能剪出很生动的剪纸,这就叫“心里有样”。由于剪纸的简单易操作,所以这项手艺在鲁北农村普及很广,很受大姑娘小媳妇们的喜爱,信手拈来,剪个窗花贴窗上,既美观又大方。
滨州民间剪纸扎根于鲁北大地,以自己独具的格调,赢得了外界的注目。1988年,滨州民间艺术家张洪庆(也正是前面所提到的博物馆馆长)编著了一本《滨州民间剪纸》,是对滨州地区民间剪纸的一个系统总结。另一位对山东剪纸艺术有贡献的是吴鸿喜老人,更是在1948年编著出版过一本《渤海窗花剪贴选》,这是山东有史以来出版的第一本剪纸集,在当时对推动山东的剪纸艺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纺线织布、裁衣做鞋、绣花剪纸,这才仅仅是女红之中的几种,只是这仅存的几种也已是日渐式微。随着时光的流逝,社会的进步,科技的发展,机械化替代了手工活,女红也因此受到很大冲击,原本姑娘媳妇们做女红活计必备的那些女红用具如:剪刀熨斗针线盒、顶针量具绕线板、针拔刮板喷水壶、绣花棚架针线篓等等,都早已淡出人们的生活,退出历史的舞台,逐渐被人们遗忘甚至抛弃。
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像张洪庆老师、王燕君老师这样一些民间人士的坚守,我们才能够有更多的机会,触摸更多的民俗民间文化脉络。
繁荣之后的轨迹,不一定就是衰落。土地是一切生命的根源,被称为“母亲艺术”的女红是一种民间精神的物化,因为在这种种老手艺中也镶进了鲁北民间女子最真实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