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朱磊

　　日前，宣纸之乡——安徽泾县的中国宣纸集团出台《关于实行红星宣纸专供产品零售限价政策的规定》，一方面控制经销渠道，一方面实行严格的零售价指导制度。 

　　该项政策源于不断高企的宣纸价格。从去年开始，宣纸不断涨价;目前，在安徽省黄山、合肥等地甚至出现了正品宣纸“一纸难求”的状况。 

　　但，价格一路走高、一纸难求的盛况却难掩宣纸保护的困境。 

　　涨！老纸涨、新纸涨，一年来价格翻了不止一倍 

　　2010年7月至今，各种类别的宣纸价格，翻了不止一倍。 

　　在安徽省黄山市的文房四宝集散地屯溪老街，4尺特净皮宣纸去年10月卖700元/刀，今年7月卖1400元/刀;6尺特皮宣纸去年卖1300元/刀，今年卖2000元/刀。一些店主表示：“不排除有人在囤货炒宣纸，江浙、上海人买的比较多。”在宣城市文房四宝街，店主们坦言，目前正品宣纸，特别是红星宣纸格外好卖：今年6月，该类宣纸每刀基本都在千元以上。 

　　今年7月，生产红星宣纸的中国宣纸集团公司出台《关于实行红星宣纸专供产品零售限价政策的规定》，红星宣纸价格应声而落。目前,红星宣纸的市场价格为：净皮四尺单售720元/刀、特皮四尺单售775元/刀、特皮六尺单售1366元/刀、四尺精品宣(简装)售1480元/刀，比上个月平均降低五成左右，其他宣纸价格也开始回落。 

　　但是，老纸和纪念版宣纸无法限价。在屯溪老街，1999年中国宣纸集团公司为庆祝新中国成立50周年专门生产的主题宣纸，出厂价为3000多元一刀，目前市场最高喊价2万多元;香港回归纪念版宣纸出厂价2800元一刀，如今也涨到一万多元。 

　　宣城市文房四宝街“一朵轩”店主说，纪念版宣纸和高档宣纸货源很少，“各类纪念宣纸一般限量几千刀，早就没有了，出厂价几千元，现在都炒到上万元。价格的确虚高，但由于收过来的时候我们本身价格就高，所以也不愿意低价卖掉。” 

　　另一位店主介绍：宣纸有“千年寿纸”的美誉，易保存，仿如好酒，越陈越好用，所以老纸的价格早就超出了新纸的价格。2009年的四尺净皮红星宣纸，商店收过来的价格便是1000多元，对外卖就得2000多，“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店主坦陈。 

　　涨！无序涨、盲目投，以次充好破坏了产业链 

　　中国宣纸集团公司副总陈小平认为，市场需求增加，成本增加，使宣纸每年都有一定程度的涨价。他分析，宣纸涨价跟如今文化市场的繁荣有很大关系，“一些书画藏品动辄几千万元，承载这些藏品的纸张当然水涨船高。在这种情况下，宣纸的销售结构出现了大转变。以中国宣纸集团为例，过去70%以上供应日韩市场，如今至少70%开始供应国内市场。” 

　　目前，宣城市获得使用宣纸原产地域保护产品专业标志的企业有14家，规模以上企业5家，年产各种类宣纸不足千吨，其中以中国宣纸集团公司生产的红星宣纸最出名，年产量640余吨，占据90%左右的市场份额。 

　　照理说，宣纸涨价对于厂家而言是件好事，为何中国宣纸集团要在这个时候出台如此严格的限价规定? 

　　陈小平认为，宣纸正常涨价，本无可厚非;但如果是无序涨价，畸高的价格不仅损害消费者利益，最终还会危及宣纸本身。 

　　宣城书画院院长范瓦夏也是该市非物质文化遗产普查与保护中心主任。他认为，宣纸质量的高低外行人很难分辨，目前市面上以次充好的现象普遍。更恶劣的是，一些商人拿书画纸冒充宣纸，不仅搅乱了整个宣纸的市场，更严重破坏了宣纸的美誉度和产业链。“无序涨价、盲目投资，只会让入选联合国‘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宣纸、让这门古老而神奇的技艺黯淡失色。” 

　　从产业发展来看，宣城市现有的宣纸、书画纸及加工企业共有250余家，大部分为小企业，各方面资质还不完善。宣纸价格暴涨，必然刺激小企业与大企业抢夺原材料，进一步抬高原材料价格。当宣纸价格下跌时，小企业可以迅速转型生产书画纸和其他纸类，大企业却做不到这点，只能承受巨大的经济损失甚至关门。一个小企业或许不构成威胁，但200多家小企业的蚕食，有可能威胁整个宣纸市场。 

　　过去，红星这样的高端宣纸被上海、广东、安徽、山东、北京等地的5家总代理商垄断，零售商很难按照出厂价拿到货品。销售渠道越不通畅，商品价格就越不可控。为了改变这种局面，中国宣纸集团指定了十余家一级供货商，并且要求发展二级供货商，分散宣纸的销售资源，防止因垄断囤货抬高价格。 

　　涨！原料涨、人工涨，宣纸生存困顿依旧 

　　宣纸涨价的背后，是宣纸保护的困顿与不足。 

　　宣城泾县是宣纸之乡，沿着关猫山脉的斜坡上，密密麻麻晒满了宣纸的原材料：青檀皮与沙田稻草，阳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 

　　目前，无论青檀皮还是沙田稻草两种原料的供应，均存在问题。以沙田稻草为例，优质的沙田稻草应为老品种——红壳稻草，但由于产粮量不高，农民纷纷改种杂交水稻。用杂交水稻作原料的宣纸不仅仅工艺不好控制，而且影响质量。 

　　原材料短缺导致宣纸收购价格的上涨。2009年，泾县100斤青檀皮收购价格在400到500元之间，2010年为600元，今年已经涨到至少700元。2009年，100斤沙田稻草的收购价格是400元，今年涨到500元左右。泾县相关部门负责人称，泾县正在努力保护宣纸原材料的发展，预计到2015年全县青檀原料林基地规模达10万亩。同时通过丰产培育综合技术措施，初步实现资源培育基地化、生产标准化、经营管理集约化、加工销售一体化。 

　　人才接续的困难也导致人力成本暴涨。自唐代以来，宣纸工艺虽然屡次改进，但仍然难以摆脱手工制作的局限。中国宣纸集团下属宣纸文化园经理洪中荣介绍：目前，宣纸制作的90%程序仍然需要手工。以捞纸为例，每个人的手法不一样，捞出来的纸厚薄、均匀度都有差别。 

　　“日月光华、水火济济”是宣纸生产的特征，却让生产过程中的工人受罪不已。从挑拣原材料到捞纸，用火墙烘烤、人工揭贴的烘干法晒纸，再到逐张目测手捡的检验全部需要人工劳动。其中，捞纸时需长时间在冷水与热水间交替浸泡，某些工序还有一定的腐蚀性，晾纸车间内温度高达40多摄氏度。长期从事这些工作易患腰肌劳损、关节炎等职业病。 

　　陈小平说：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从事造纸这行。中国宣纸集团的1500多名员工，平均年龄已经达到45岁以上。尽管近年来一线技工工资每年保持15%左右的增长，但是随着社会就业渠道的不断增多，相当多的年轻人仍愿意外出打工。 

　　宣纸涨价的内因，也成了制约宣纸发展的瓶颈。如何突破瓶颈，让宣纸焕发更炫目的光彩?范瓦夏提出了“政府支持、协会牵头、企业反哺”的建议。 

　　在政策上，国家已对宣纸进行了严格的原产地保护，将宣纸定义为“利用产自安徽泾县及周边地区的沙田稻草和青檀皮，在泾县范围内，用泾县特有的山泉水以及传统工艺精制而成”。然而，该政策不为人熟知，甚至一些名店、专营店都不清楚。因此，迫切需要政府支持、协会牵头、企业出资，多形式、全方位地宣传原产地域保护政策，依法抵制宣纸销售中的假冒伪劣。对于原材料的保护，应该以利益为杠杆，采取公司加农户的形式，建立稳固的原料基地，同时引导和调动农民的生产积极性。 

　　“在维护好宣纸传统性的同时，还要注入新的时代元素，做到既能够提升宣纸的纯洁性，又能向现代化靠拢。”范瓦夏说，“以韩国的高丽纸为例，在开发方面，工艺品、装潢甚至食品袋上都有它的身影，一年创造经济价值能够达到几百个亿。但作为世界上唯一造宣纸的地方，泾县全县宣纸行业一年才创2000万的利税，这个差距确实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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