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晓林是一个有着明确追求,而且画风成熟的画家。记得十多年前山艺的一考官问一考生:你能说出一个画家并阐述其创作风格吗?该考生脱口说出:“吴晓林,画风是激情、印象、即兴表现主义。”可见吴晓林的影响程度,也可见该生对其表述是贴切的。激情、印象、即兴、表现正是吴晓林油画艺术的关键词。
油画自古典主义以后,色彩成为它的一个核心命题,国内真正解决油画色彩问题的画家屈指可数。吴晓林正是从攻克油画色彩后进入油画殿堂的,他以印象主义色彩为基础,能够娴熟地把握画面明确、整一的色调。其表现的题材又是直面物象,保持着心与物直接交流。即便是在室内创作也保持一种写生的鲜活味道,因此具有一种即兴性质。其画面虽然具有印象主义客观的细微的色调,却不像印象派画家表现那样冷,而是把感受的冲动作为创作的导火线,引发出“铀”变般的放射力量,使那些挥洒的笔触承载着超越写实色彩的信息,具备表现性质,让观众看后激情震荡。
正是这种明确的追求,使吴晓林画风真率、野逸,常有难得的神来之笔令人叫绝!但同时也有不尽人意之处留下小憾,对于追求不平庸的画家来说这是必然的。诗云:粗头乱服不入时,不衫不履背人眼,纵任不羁存真性,肆意放狂见肝胆。此正是对吴晓林和他的油画艺术的写照吧!
曾将油画学浮雕,海浪腾空块垒高;今岁流妍施薄彩,阳光犹似昔年娇。
献身绛帐作园丁,浇得青苗向日青。作画反成朝暮事,还从丽海写缤纷。
爱友尊师道不孤,书山夜夜摘明珠。澄怀永学婴儿态,管他南郭演吹竽。
这是几年前写给山大分校艺术学院青年教师吴晓林的三首绝句。第一首说他画风流变状态;二首说他教书尽责,挚爱大海,常师造化,学业猛进;末首说他多学师友、古人、洋人优点,把老子说的“能婴儿手”当作终生奋斗目标,建树自己的学术风格。今天,这些话好像早已过时,但学无止境,不甘沉沦者才会经常享受到耕耘的快乐。地位名利如过眼烟云,用平常心做人活得最充实。
画画,在笔触中注入来自生活的激情与感悟,要和上下千年知音对话,是最难的艺术门类之一。尽毕生之力苦干,成功者亦是寥寥;能在美术史上提到一笔,更是少而又少;知难而进,不存侥幸当是丈夫所为。晓林有鉴于此,对身外一切,不放弃,亦不用心计去追求。受打击,被误解、遭妒嫉,治学做事难免时有失意,用先哲格言来讲:“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这样就能保持作画的身心振奋。
画家无风格便不可能有传世佳作。
风格过于新奇,市场难免接受困难,生存变得艰辛;迎合市场,失之甜媚,个性又会消失。扬州八怪既抗拒又接受买主趣味,才华打过多大折扣?剩下一条钢丝让画家去走。从风格化与受众多两面去维持平衡,耗去画家很多精力。而“艺术”与艺术家是“生死恋”,画家与画极少“离婚”。后者力求前者专一,绝无旁鹜。只想到画价的年代,艺术院校生源最丰足的年代难有大师,其中玄妙可参透几分?晓林对此认识颇深,他讨厌走钢丝,又下不了决心告别钢丝倒向艺术,这困惑,彷徨,惆怅正是人性鲜活的体现。谁的心灵一尘不染,透明似水晶,壮艳如朝霞,谁就可能成功。晓林是现实中的人,正视矛盾,正视现实,因此仍然选择在钢丝上跳舞。
一件作品,定要长期积累,心有特定感受,即兴发挥,才可画的出色。观察不深,浮光掠影,面壁虚构,流于类型化,远离性格化,有量无质,便会倒退。晓林解决质与量的复杂关系较为成功,全面撒网,重点逮鱼,和谐一致。
心爱的重点题材,视为高潮——重头戏,反复加工,步步深入,开掘潜力,再三重画,走向完善,最后显示特色“烹调”技术;
一般题材中兴趣较浓烈者,强化技巧突出亮点,以削弱平庸;
即兴作画信笔挥洒,也不当“过场戏”处理。
这样做,保证了重点冲刺的主角高位,相对科学。梁启超说:“才成于专而毁于杂”和韩愈提出的“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彼此补充,明镜高悬,促进自省。
选入本书的画有什么特色呢?
早期作品用砌色法,显示体积感,重量感。中期施色薄亮,求火焰式热情,笔触流丽。近作研究了黄宾虹积墨法,同时练习书法,层层积色,强化线的含情量与节律性(尚需继续磨砺,达到弹之有声,响亮宽博!),厚度中和了早中期特征,因画而变,自觉靠近民族遗产!
他画海的喜怒,静如明镜,狂啸天地,观者为之心颤容改。
他画渔船,力图写出丰收的大欢欣。
他写渔乡:海的咸味,泥的香味,织网修船,忙碌而亲切好客的渔家汉子;贤妻良母型胶东妇女的质实,耐苦,鲜健,开朗,爱憎分明,具一方水土烙印。
他绘制威海风光,眼前景物,视角时而移动,笔尖渗透了儿子看母亲的虔诚。秋月春霭,夏云冬雪,井然有序,又因缘变化,流美不居。唤醒观画者珍惜似水流年,家乡风情何等醉人!
美国写生,是中国人眼目记载的实况,记下碧林、艳日、栖息于斯的众生。或许惠特曼、福克纳、奥尼尔、爱默生的文学风骨,印第安人土著文明气息已显不足,但新奇眩目,活泼富于朝气,华彩素雅,不宜对作者画笔苛求。
明朗、滋润、乐观、生动,奏出主调。
秀美、华美、柔美,均可以走向壮美。
有的画面上,树木、屋宇、街道,构图、用笔较为接近,往往注意因异成异,释放物象内在精神,成绩可观。
晓林求知欲、创作欲旺盛,艺术之路任重道远。谦虚做人,大胆作画,是我对他的愿望。放眼神州,接受考验,迎接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