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庐山高》
沈周是“明四家”之一(另三人为文徵明、唐寅、仇英),“吴门画派”的领袖。绘画造诣极深的他难免被人索画,性情温和的他来者不拒,但久而久之也是烦不胜烦,甚至为了躲避人群而借居偏僻寺庙,正所谓——
红尘盛名亦犯愁 为避索画倚僧楼
艺术家和仰慕者之间,存在着一种矛盾:人人都想得到一件艺术家的作品,但艺术家的作品有限而仰慕者却无穷。明代沈周也不得不置身于这种矛盾的漩涡中。
沈周(1427-1509),字启南,号石田、白石翁、玉田生、有竹居主人等。作为明代杰出的艺术家,他在诗文书画方面均有很高成就,绘画造诣尤深,是“明四家”之一(另三人为文徵明、唐寅、仇英),“吴门画派”的领袖,在画史上影响深远。沈周性情温和,宽厚大度,别人索画,从不拒绝。他所建的有竹庄倒成了喧嚣扰攘的旅馆,求书的求画的来往不断,书案和筐箧中堆满了纸张和绢素,有些索画者,和沈周并不相识,只拿一条丝巾或其他微不足道的礼物,就要连索数幅作品,约定时间一过,就上门催债,让沈周烦不胜烦。沈周无奈地说:“吾在,此债不休;吾死,则已矣。”为了逃避这样的骚扰,沈周会进入苏州,但他不敢到闹市,只能借居在偏僻的寺庙,求得短暂的安宁。但到了后来,这样短暂的安宁也得不到了,因为他还没有登舟上岸,那些好事的人们,已经在寺庙门前等着他的到来了。友人刘邦彦曾为他写过一首诗:“送纸敲门索画频,僧楼无处避红尘,东归要了南游债,须化金仙百亿身。”王鏊《石田墓志铭》说:“近自京师,远至闽楚川广,无不购求其迹,以为珍玩,风流文翰,照映一时,其亦盛矣。”
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为了应对求画者,沈周采取了拖和代笔两种方法。对于距离远、用书信催画债的人,他不回信,只是一个劲地拖,对于亲自登门者,他就让学生代笔,因此,传世的沈周假画很多。
关系一般的人,可以拖和让人代笔,对于亲戚朋友,这办法就失灵了。比如沈周的朋友兼亲戚刘珏,曾做官到山西按察佥事。他的书法和绘画都有很高的造诣,但更喜爱沈周的画作,他对沈周作品简直是索求无度,甚至他的几个儿子,也和他有同样的嗜好,沈周虽然知道他和自己相为知己,还是亲戚,但有时也免不了觉得困扰,所以在题画的文字上写道:“廷美不以予拙恶见鄙,每一相见辄牵挽需索,不问醒醉冗暇、风雨寒暑,甚至张灯亦强之……”半真半假地进行讽示。
索画有时候也要施展八仙过海的本领,才能取得预期效果。沈周的老乡、《铁网珊瑚》的作者朱存理,是一位能将丰厚家产全部变成藏书,而不管家人饥寒的考据学者。他索画施展的就是一个“缠”字。
对于朱存理这样的人,沈周的拖和代笔法都失去了作用。朱存理可以驾舟前往,朝发夕至,沈周想躲都躲不过去。朱存理满口委婉的谀词,文雅而恳切,听得沈周不由得心动,但一看他送来的纸张,就不由得目瞪口呆了:上好的纸张,粘连在一起有四丈多长,而朱存理也不管沈周是否答应,一面抻纸,一面磨墨。沈周无奈,只得随便画了一尺左右,而朱存理对于这样的收获,似乎已经心满意足,收起画卷之后,再等待下一次的出击,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沈周才断断续续地完成了这幅设色长卷。
沈周的内侄陈三郎也是直接送来纸张求画。陈三郎平时很少来给姑母请安,沈周在长卷的题跋中故作恼怒地写道:“……三郎不来拜汝姑,乞画辄恼姑之夫。况持长卷费手腕,雨气昧眼成模糊。”多年之后,沈周的夫人陈氏已经仙逝,三郎得到的长卷也去了乌有之乡,只有那首题画诗,他还一字不差地记住。沈周不忘亲情,又为陈三郎画了一幅,并将这诗重题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