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浮宫博物馆馆长亨利·鲁瓦雷特(Henri Loyrette)在其办公室 图片来源:Didier Plowy
巴黎报道——在大金字塔下安排珍尼·杰克逊(Janet Jackson)的演出,或是让舞蹈演员在科撒巴德庭(Cour Khorsabad)与皮热中庭(Cour Puget)里起舞,还有录像艺术:卢浮宫2011年的项目规划,定会令这所一向趋于保守的艺术机构的部分追随者们大跌眼镜。创立于1793年、已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博物馆,开始扬帆趋向新的现实,又努力维系自己那源于启蒙时代的文化遗产属性。
尽管其无可比拟的收藏从古代文物延展至1848年近代藏品,卢浮宫还是从印象派圣地奥赛博物馆(Musée d’Orsay)、亚洲艺术集中的吉美博物馆(Musée Guimet)以及陈列大洋洲与非洲艺术的布朗利博物馆(Musée du Quai Branly)这几家邻居博物馆那儿感受到了压力。根植于时时革新的一方文化沃土中的卢浮宫,自然也要为实现其国立与全球化博物馆之双重使命而开拓新的策略。
59岁的亨利·鲁瓦雷特(Henri Loyrette)已担任卢浮宫馆长十年有余,而也正是他领导着这一转型计划。他发起创立了第一座真正的卢浮宫卫星馆——预计明年开放的卢浮宫朗斯分馆(Louvre-Lens),也督导了馆内古希腊及伊斯兰厅的搬迁以及拜占庭艺术新分部的设立。而最引人瞩目的项目乃是让·努维尔(Jean Nouvel)设计的卢浮宫阿布扎比博物馆(Louvre Abou Dabi),预期将于2013年开放,这一举措在法国国内受到了批评,然而由馆长支持的这一面对新世界的开放性,于卢浮宫而言也相当重要。
在与我们的国际伙伴杂志《艺术+拍卖》交谈过程中,亨利·鲁瓦雷特先生就多个问题畅所欲言——卢浮宫的定位,对其旧传统的再更新,阿布扎比博物馆建筑工地人权问题,面对不断缩减的预算的挑战,以及博物馆管理的新形式。
卢浮宫在2011年会呈现出怎样的面貌?博物馆很快将开设新的伊斯兰艺术与拜占庭艺术分部,但同时也向当代艺术敞开大门,从青铜馆塞·托姆布雷(Cy Twombly)的天庭画到安塞姆·基弗(Anselm Kiefer)的大幅画作《Athanor》,亦或是近期的托尼·克拉格(Tony Cragg)的雕塑展。
我深深感到,一所不对当代创作开放的博物馆,是正在死亡的博物馆。8个世纪来,卢浮宫一直善于捕捉现代主义的最新成果,包括了博物馆自身建筑在内。卢浮宫同时也一直都是在世艺术家们的家。18世纪,于贝尔·侯贝尔(Hubert Robert)曾在卢浮宫拥有他自己的工作室;19世纪,所有的大艺术家们都从卢浮宫的珍藏中汲取灵感,无论是德拉克洛瓦(Delacroix)、德加(Degas)、马奈(Manet)还是塞尚(Cézanne),他们都曾居于卢浮宫、又因卢浮宫而长生。这一传统在20世纪有所丧失:一些博物馆时有被遗忘的迹象,而许多艺术家都远离于此。我们希望能为这种传统重新赋予活力,在我看来,它是一种必不可少的需求,同时也能看到其带来的成效,尤其是从观众流量上看。卢浮宫宫殿建筑可上溯到中世纪,而博物馆也一直扮演着先锋者的角色,仿佛它生来就一直未曾完工。
卢浮宫的藏品整体上看是怎样一幅图景?
要回答这问题有些难度,因为作为一座博物馆,卢浮宫的收藏始于16世纪,我们从八九个国家遗产部门获得藏品,时间跨度上看从最古老的文物到19世纪中叶,涉及的地域则从美洲大陆到印度、中国一带。我们力图在卢浮宫收藏中填补明显的缺漏,但也尽力涉足迄今为止尚未引起足够重视的领域。我尤其想到的是显然仍旧是卢浮宫收藏空白之一的美洲艺术。我们曾获得过三幅北美绘画,购买过本杰明·魏斯特(Benjamin West)的一幅巨作。我们将继续这一策略,这也得益于“卢浮宫美国朋友”团体(American Friends of the Louvre)的支持。还有一些我们有意扩展的其他领域,譬如斯拉夫世界、斯堪地那维亚艺术以及俄罗斯艺术,对后者的工作始于去年的出色展览“圣俄罗斯”。
整个欧洲,博物馆都面临着政府津贴的削减后的预算压力,卢浮宫是如何应对的?
大体上看,目前卢浮宫的财政支出有一半来自政府,另一半则来自自身收入及其他资助。在这其中需要感谢国家,法国政府给予法国机构以世界上最优惠的税收政策,以促进其他赞助。如果说我们能够保持如此积极的收藏政策,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这样的税收系统。现在令我们感到困难的是政府津贴的减少(2009年至2011年每年减少5%),同样还有人员编制的减少。但我想对此保持乐观,卢浮宫仍成竹在胸。在国家的支持下,将由我们自己去为卢浮宫这样一家博物馆寻找一种新的管理模式。
艺术市场上流通的价格是否为博物馆们造成了麻烦?
艺术市场总归会有高潮与萧条的时候,而萧条时期也并不一定对我们来说就是有利的。因为可获得的作品也就相对变得稀少起来。我们现在处于一个存在相当反差的时代,如其他机构与藏家一样,对于追随疯狂价格我们也力不从心。相反地,我们也始终能在某些环节获取新发现,购买到相对价格公道的作品。古代绘画的价格相对平稳,相比于20世纪及当代艺术市场的歇斯底里而言。
您是否认为博物馆与艺术市场时间的关系发生了改变?
在法国,博物馆与艺术市场的关系曾一直带有不信任的引记,这种关系在今天要值得信赖得多。我一直说一个具有活力的法国艺术市场对我们也有利,我们在这一点上有共通的利益。
卢浮宫是一座始终放眼于法国之外的世界性博物馆,尤其是随着现在卢浮宫阿布扎比博物馆的创立,这一形象更加鲜明了。这一新项目也曾于公布之初受到了很多批评。
这一项目建立于为了回应阿联酋政府的倡议而达成的政府间协议的基础上的,其独创之处在于我们将与他们一起构思与建立起这座新博物馆。但我们无意建立卢浮宫的一所分支机构。相比于已知的、或是其他博物馆做过的工作,这更像是一一场新的历险。卢浮宫担负着这一项目,并且后者带上了卢浮宫的名字,然而这一大型博物馆将获得其完全的自主性,并将成为阿布扎比的一家国家博物馆。批评声多起于项目确定之前,目前在项目公布并且获得更好的理解的情况下,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绝大部分公众也认可了其重要性与创新性。
卢浮宫阿布扎比博物馆选址于萨迪亚特岛(Saadiyat Island),该岛由于新古根海姆及其他博物馆修建过程中的劳工状况而引发争议。“人权观察”组织(Human Rights Watch)最近的报告中也提及了卢浮宫。您对此有何回应?
这是我们高度关注的一件事。在阿布扎比有许多建筑工地,包括(具体的)博物馆建造工地,也有(抽象意义上的)人权“工地”。卢浮宫的名字本身具有其价值,这也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该忽视的一点,由此出发,我们不断与当地政府沟通,以尊重博物馆建筑过程中的劳工工作标准。这无论对于哪一家博物馆都非常重要。
阿布扎比在您全球性的关注中占有一席之地,您是否认为博物馆放眼于其既有边界之外是很重要的一环?
这要依不同博物馆的情况而定。而对于卢浮宫而言这是必不可少的。卢浮宫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家博物馆、或法国文化的纪念馆而已;全球性的博物馆,即不仅是面向全球发出自己的声音、同样也从所有领域及所有文化中汲取精华的博物馆。今天,我们仍在更新的同时遵从这一传统。
博物馆在当今世界中的角色是否有所改变?
是的,当我在35年前进入博物馆行业时,昼启夜闭的博物馆很少关心前来参观的观众,作为媒介所应有的关注点实际上在当时并不存在。今天的博物馆都有了显著的转变,成为了无论是在艺术方面、还是在社会与教育方面都扮演着重要角色的机构。这一社会角色,在卢浮宫的案例中包括在监狱中的、或是面对经济困难人群的一些项目,这些都是博物馆整体的一部分,而在35年前却不存在。今天的艺术机构面对世界都更加开放,不仅仅接待来参观的人群,更也考虑到那些于其而言博物馆仍很遥远的人们。我想近年来博物馆的这一使命有了可观且可喜的扩展与革新。
作者: 尼古莱·哈特维格(严潇潇 /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