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醉先生书法漫议:会通之际 老笔烂然
http://www.socang.com 2011-03-15 10:17 来源:
文/陆明君
二十年前,以学术专著《裸体艺术论》蜚声海内外的著名学者陈醉先生,在学术界与艺术界有着广泛的影响,他以敏锐、独特的学术眼光与思辨力,在传统伦理、人性、审美及艺术等方面,作了颇具前瞻性的探讨,开启了一方学术禁地,其胆识与才学博得了广泛地赞誉。以理论研究为根基,陈醉先生在艺术创作实践中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并且诗书画皆造诣精深,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境地,这在当今美术界是一个极为典型的个案。
笔者认为,当代中国画坛存在的突出问题,从宏观上说是人文精神的失却,从具体表现层面而言是写意性的日趋沦丧。作品的人文精神是作者人格与修养的立体映照,志趣平庸、腹中空疏,是当代群体性的症结和无奈。所以在表现素材上出现了或一味地摹擬古人作品,或拘泥于写生之稿,或重复自我的固定模式等现象。而在表现形式上,一是题写不上与画面辅配的诗文,严重制约了作品意蕴的表现与开拓;二是题字及落款书法拙陋,与绘画不能映衬。当代中国画写意性的衰萎,其主要的原因,是以书法功力为基础的骨法用笔的阙失,体现为点线靡弱或沦为涂染制作。绘画虽然要赋予时代发展的变化与新的内涵,但诗书画相融的道路无疑是中国画创作最理想的选择。在人们呼吁美术创作要力抵浮躁、寻求内在人文精神的时候,陈醉奉献给我们融诗书画于一体的作品,其《诗书画意_陈醉绘画书法诗词选集》,已由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它带着淳郁的传统笔墨,也散发着清新的时代气息,不同凡响,令人耳目一新。对于陈醉先生的诗文与绘画,部分著名美术理论家、学者及画家已多有所论,皆给予了极高和客观的评价,勿须笔者赘言,在此只就陈醉先生的书法谈一下自己的感受与粗浅的认识:
其一,取法有源,放胆通变。陈醉先生早年即坚持临习书法,尤痴迷于狂草,而最倾心于“颠张醉素”。张旭、怀素是书法史上最杰出的狂草书法家,皆出现于盛唐时期,他们对草书达到了狂颠与醉痴的程度,在书法气格上狂放不羁,逾越了常人的理法,将草书艺术发展到了极致。但草书并不是一味地纵情疾书或挥抺,它是有严格的法度的;因为草书不是潦草书写,而是成系统有规律的文字部件与笔画的高度省简与连带的。相对于其他书体,草书的区别度最小,彼此间更易混同,这就决定了草书的法度要比其他书体更为严格。因此草书创作的基础更赖于临习古代名家法帖。陈醉先生在这一方面是下过极大功夫的,从怀素的《自叙帖》、小草《千字文》,到张旭的《古诗四帖》,再下及黄庭坚、徐渭、王铎、傅山,甚至于右任所集《标准草书千字文》,他都进行了认真揣摩和临习,并融会贯通,这在草书字形的规范与草法的把握等方面都能体现出来。当然,陈先生的书法作品里并不都是草书字形,更常见的是行书,这也是自古至今书法作品中往往都行草并用,所呈现的现象,而关要处在于其内在的协调与统一。陈先生作品中的行书字形,也具有草意,在形质与气韵上与作品中的草书字形是通融的,体现了他深厚的笔墨功力和驾轻就熟的艺术表现能力。
书法之要是在继承的前提下而有个性。书不入古则野,书不出新则匠,如何做到入古而不溺古,出新而不乖戾无源,是一个难于把握的问题。而成就一个书法家仅只有临池的工夫是远不够的,还须富胸次,心胸与学养,才是创新立格的基石。陈醉先生无异是极具条件与天资的,而重要的是他具有通变与创新的精神。面对陈先生的书法,首先佩服的是他的艺胆,作品中那种如无人之境,随性挥运,放浪形骸的感觉,莫不为之感染。而其艺胆则是其艺识的彰显。作为理论家的陈醉,无疑荷负着严谨与理性,却丝毫没有禁锢他作为艺术家那感性的张扬,而高屋建瓴的理论指向,为其插上了直通艺术三昧的羽翼,才得以有了事半功倍之效。他的书法根植于传统而能放胆通变。他追宗诸家,如怀素的“疾笔出尘”,张长史的“惊沙坐飞”,黄山谷的“长枪大戟”,徐青藤的“狂怪不羁”,王孟津的“酣暢淋漓”,傅青主的“粗头乱服”等,这些大草书家的特点都若隐若现地体现在他的作品中,但没有拘之于某家。
其书法融入了诸家的语素,而自我的个性却没有被消解,并且强烈地辉映了我们的眼目。
其二,纵横有象,波谲云诡。观陈醉先生的书法,不自觉地想到蔡邕的《笔论》:“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 为书之体,须入其形,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若愁若喜,若虫食木叶,若利剑长戈,若强弓硬矢,若水火,若云雾,若日月,纵横皆有可象者,方得谓之书矣。”陈醉先生的书法是在完全能舒散怀抱的状态下创作的,其不计工拙,丝毫没有劳神费心的痕迹,“宁支离,勿安排”(傅山语)充分反映在了他的作品中。他的书法更体现了“道法自然”的宗旨,中国古代书法的审美基础是以自然物象为本的,这在唐以前的书论中是一种主流审美思想。当然,古人所谓的“象”,并不是简单指字形和点画所对应的具体物象上,而是由具体物象所引发的一种模糊状态下的意象,是介于虚与实之间的。书法讲究“纵横皆有可象”,在陈醉的书法点画形质中得到了淋漓的体现。如他用长锋笔而形成的缠绕笔画如丛生的藤蔓,这在《空楼待归图》、《窗外何人唤阿娇》画作中的连绵长款中可以体现出来;其善用枯笔并用笔刚狠其形质如千岁老树,陈先生将枯笔用到了极致,往往是写到不能再出现墨痕的程度,在纸上最后用力顿挫磨擦,涩势横生,老辣异常;而枯笔淡墨,且善用宿墨,其生发之境如长天烟云,预乎无际,浩渺而舒卷。陈先生以一个美术家对点线及造型特有的敏锐及审美能力,将书法的视觉感染力强化到了极致,用笔用墨大胆泼辣,十公分的长锋笔在他手中翻云覆雨,中锋侧锋并用,枯湿燥润相间,墨色对比强烈;而结体大开大合,时而如野马脱缰,时而如处子静坐,皆驾驭自如。他的书法极具视觉冲击力,虽用笔用墨皆极夸张,却毫无过头之嫌,而又使人觉得非此不能得其体、不能申其意、不能达其情,这也是那些专于斯道的书法家往往失却的,足以令人深思。 其三,达其性情,不拘成规。陈醉先生钟情于狂草,自然于其性情有关,他温文尔雅,有学者的风度,骨子里却是涤除平庸、颇具锋锐的,这在他的学术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研习狂草书法,借助狂草来表现自己胸中的万壑波涛,陈先生找到了适合自己性情的艺术的契合点。就象“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忽然绝叫三两声,满壁纵横千万字”的怀素,他在创作中目空一切,一笑横尘,任情恣性,放笔挥运,不拘成规。如果就点画的精到等方面而言,则非陈先生书法之长,他虽有深厚的临池之功,却没有中规中矩的书写意识,传统的笔墨规约被其转换成了个性的语素,我行我素,笔法平实又若稚若拙,显露着“大朴不雕”的睿智,神彩外耀,气格充盈。古之论书者多以“气”为尚, “气”乃书法艺术生命的感悟与体现,然得“气”最为不易,须胸怀万象、思不迟疑、笔笔生发方能济效。而陈醉书法的不寻常之处正是“气”的酣畅与张扬,长锋笔饱醮水墨一气挥洒,虽墨枯而气格不衰,体现着旺盛的生命意识。“他尤擅巨幅草书,一气呵成,气势恢弘且极富韵律美。他曾脱鞋登案,在丈二宣上挥毫;也曾俯首弯腰,一口气在地上完成竖排八张六尺宣纸的诗词。”(尚弘《从艺之道,执迷有悟》语)他放达的胸怀、创作的激情、娴熟的笔墨驾驭能力,使他的书法生发出了个性鲜明的精神力量。正是这一强烈的艺术个性,也掩蔽与消解了创作中存有的一些弱点和不足,显示出得道弃技的智性思维。从另一方面说,一个有个性的艺术家,往往在其将艺术个性发展到极致的同时,也会伴随或生发出一些负面的东西,这是艺术史上常有的现象。如金农的书法,将隶书推到个性极致,也几近于髹刷字;李瑞清力矫俗滑,以抖笔作书,习气横生;即使颜鲁公也曾被米芾讥之为“丑怪恶札之祖”。陈先生的书法,不饰雕琢,一任挥运,有的作品提按不甚分明,阙失于精微,在一味追取雄强大气的背后也伴随了“野气”,这也是我们不能过于刻求的,用学术上的术语“偏执的深刻”来理解庶几可通。而艺术价值的体现,在于其愉悦、感动并启发了我们,从这个意义上说,陈醉先生的书法给予我们的更应是超出书法本身的价值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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