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尔·杜尚
“这里像个生意场,真让人感到恶心,”马赛尔·杜尚在1928年夏写给画商、著名摄影师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Alfred Stieglitz)的信中这样评价巴黎及其艺术圈。“画家和画作就像华尔街的股票一样涨涨跌跌。”在创作了立体主义作品《下楼的裸女 No.2》(1912)后,这位对文化交易深恶痛绝的法国艺术家宣布再也不画画。作品在1913年军械库展上引起观众的一片哗然,并以324美元的价格售出。接下来的十年里,他找来一些现成的物品,签上名字变成艺术品——1915年的雪铲,1917年的小便池“泉”——而后又宣布彻底放弃艺术,改玩象棋。
杜尚打破了艺术中许多流传多年的成见,只是当时很少有人意识到这一点。特别时他的现成品创作,对创作才华、真实性(authenticity)和艺术原创性的构成提出了质疑,这些问题至今仍困扰着艺术家们。“如果说毕加索是二十世纪出现的本能天才,那么杜尚就是理性天才,”收藏了他的作品的纽约画商肖恩·凯利(Sean Kelly)说。“一切都被他改变了。”杜尚的绝大多数作品都卖给了纽约艺术资助人瓦尔特和露易斯·阿伦斯伯格夫妇,后者在1954年将他们的收藏捐献给了费城美术馆。正因为如此,当他的1921年现成品《美丽的呼吸,蒙面的水》——一只香水瓶,上面贴有杜尚的女性分身荷萝丝·塞拉维(Rrose Sélavy)的照片——在去年巴黎佳士得的伊夫·圣洛朗-皮埃尔·贝尔奇专场上出现时,价格迅速冲破150万欧元的最高估价,最终停留在891.3万欧元。这个价格体现了这种独一无二的杜尚作品在市场中的稀缺性。正如纽约交易商、杜尚专家弗朗西斯·瑙曼(Francis Naumann)所说:“目前这种东西在市面上很少见。”
稀缺的原因之一是杜尚的现成品原作很多已经轶失。为艺术家编撰了作品目录的策展人、艺术顾问阿图罗·舒瓦兹(Arturo Schwarz)曾在六十年代中期发行了一些重要作品的签名复制品,每件有8个版本,标价都是2.5万美元。它们的价值在呈指数级增长。一件舒瓦兹版的《泉》1999年在纽约苏富比拍出176万美元,不到十年前瑙曼的一件只卖到4.5万。
杜尚创作的一些量产作品——以他对艺术商业化的痛恨程度,这种作法是很有意思的——价格要低廉的多。《皮箱里的盒子》就是一个例子,这种装在皮箱里的缩微博物馆是艺术家在1935年到1941年间创作的,一共做了24个豪华版。作品的设计宗旨是在紧急逃离巴黎时可以方便携带,每个盒子里装了68件代表作的复制品——包括缩微版的《泉》,一个装了“50cc巴黎空气”的玻璃管,以及早期绘画作品的印刷版——此外还有一件原作。四十年代到六十年代之间,艺术家还创作了6个系列的简装版,没有皮箱或者原作,总共做了大约300只盒子。但是,供总归还是不应求的。“杜尚的藏家往往会做长远打算,”佳士得印刷品部主管图多尔·戴维斯(Tudor Davies)说。“他们买到‘盒子’时通常会把它留下来,然后成为收藏中的一件关键藏品。”因此,它们的价格相对是比较高的。纽约交易商戴维·普拉茨克(David Platzker)曾在2005年放出一件据他说“经过全面维修”的豪华版,要价125万美元;瑙曼在2009年卖出了一件十成品相的,价格是250万美元。
晚期的版本价格明显要低许多。在今年的布鲁塞尔古董和美术博览会上,比利时交易商罗尼·范德魏尔德(Ronny Van de Velde)以15万欧元卖出一个“B”系列(作于1941~54年)。最受追捧的简装系列是“F”——由杜尚和舒瓦兹在1966年发行——其中包含了其他系列没有的12件早期作品印刷版。
瑙曼目前摆出了一个售价26万美元的版本。第7个系列,“G”系列是艺术家身后发行的,因此相对不那么诱人,不过就像生前发行的那些系列一样,价值会随着稀缺度的提高而上升。纽约扎布里斯基画廊的乔纳森·斯派斯(Jonathan Spies)近年总共只卖过两件“G”系列盒子,每件售价大约在10万美元。去年4月还有一只“G”在佳士得以9.25万美元成交。
杜尚还会给展览设计目录、图书和海报。为了1963年的帕萨迪纳美术馆回顾展而印制的1923年“通缉”海报一共有300份,据普拉茨克说每份大约可以卖到5千美元;不过这类作品可能不太容易收到。1957年悉尼·詹妮斯画廊的达达展宣传单是印在揉成一团的纸巾上的,放在垃圾桶里作展示。目前出现了一些完好的版本,不过肖恩·凯利说许多藏家可能更喜欢皱巴巴的版本。“皱巴巴是杜尚的本意,”他指出。“这是对艺术所受待遇的极端逆反。”“杜尚的作品有许多还是极其便宜的,”凯利接着提到了6件1935年的“旋转释放”(rotorelief)——一种双面版画,放在特制的转盘上可以制造视觉幻景,一些事先定制好的动画和光幻错觉艺术,4月份佳士得拍卖会上,一套稍有损坏的画碟以2.5万美元拍出。“以他的重要程度,这个价格是比预想的要低的。”
价格正在慢慢上涨。不过根据作品的品相、来历和版本的不同,它们的售价可以相差很大。“他逼着自己的追随者提高自己的鉴赏力,是真正的传统意义上的那种鉴赏,”瑙曼说。(经雷 /译)
史料辑佚
马赛尔·杜尚曾在四十年代初以奶酪贩子的身份游遍了被纳粹占领的法国,将他的便携式博物馆“皮箱里的盒子”偷带出巴黎,而后又搭乘一艘难民船流亡到美国。“这是我最好的一次跨海经历,”艺术家在1942年接受《纽约客》采访时说。“简直像是出去旅游。”
上世纪二十年代,纽约画商罗兰·克诺德勒(Roland Knoedler)向杜尚开出1万美元的年薪,每年只需画一幅画。艺术家拒绝了,据曼雷(Man Ray)说,“他已经完成了既定目标,不想重复做过的事情。”
杜尚的墓碑上写着:而且,死得总是别人。他曾经对达达艺术家汉斯·里希特说:“死亡?根本没这回事。当我们对世界不再有知觉,世界也就走到了尽头。”
六十年代中期发行的“泉”一共有8件,是根据阿尔弗雷德·斯蒂格利茨拍摄的市售小便池的照片手工打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