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第德先生
《韩集校诠》手稿
童第德校诠,沙孟海题写书名《韩集校诠》
童第德(1894-1969),字藻荪,浙江宁波市鄞州区塘溪镇童村人,是著名科学家童第周的二哥。1917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文科文学门,后在宁波执教多年,并受业于章炳麟、黄侃、马一浮等人,专攻训诂学。解放后任中华书局编辑。
早在20世纪40年代的抗日战争时期,在陪都重庆,章士钊先生与童第德相约,分别由章先生负责注释柳宗元文章,童第德注释韩愈文章。自此,童先生便一直专注于对韩愈的研究,广泛搜集韩集各种版本,潜心研究历代校笺成果,数十年如一日,至1968年《韩集校诠》基本定稿,但直到1969年4月临终前一天,他仍在孜孜不倦地进行字斟句酌的修改。这其间,章士钊先生也于1964年写成《柳文提要》上部、1971年写成下部。
可惜《韩集校诠》和《柳文提要》生不逢时,“文革”时期,谁还敢提要再出版这类书?
然而《柳文提要》却出版了,怎么会出现这种异乎寻常的事情呢?这得从章士钊先生与毛泽东的关系说起。章士钊先生比毛泽东大12岁,早在毛泽东在湖南一师读书时,章士钊已是北京大学教授,他主编的《甲寅》杂志,毛泽东很爱看。1920年的赴法勤工俭学运动和筹备湖南共产主义小组成立时,毛泽东、蔡和森手持杨昌济先生的手书,求见时在上海的章士钊,希望他在资金上予以资助。章士钊当即在上海积极募捐,将募集的2万银元赠给毛泽东,毛泽东将其中的1万银元资助给湖南的赴法勤工俭学的学生,另1万银元用于湖南的革命活动。1961年,国民经济困难时期,毛泽东每年从自己的稿费中取出2000元,以“还钱”的名义解决章士钊生活上的困难,每年春节初二,毛泽东的秘书总会送2000元到章士钊家中,连续支付了10年。
正是因为章士钊与毛泽东有上述这种极为密切的关系,所以在毛泽东的关照下,《柳文提要》一路绿灯,通行无阻,于1971年9月批准出版。
《韩集校诠》的出版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命运了。
童第德先生于1969年4月23日在北京逝世,花了近三十年的心血写成的《韩集校诠》一书,据专家评价,完全可以与章士钊写的《柳文提要》媲美。国学大师章太炎的入室弟子,著名文献学家、词学家、当代国学家吴则虞称《韩集校诠》一书,“博而慎,核而恕,见独而不纤,是读书得其间,著书善用其才者”、“抉原要极,证益确,诂益达,疑似者,得君说无不的破冰坼,怡怿以解”。称赞童第德“不徇一时之誉,不悋毕生之力,孑孑焉,默默焉,卒精其业,得非古之沉冥者乎?”童第德逝世后,当时次子童祖谟在江西“五七”干校学习劳动,他和几个兄弟姐妹面对父亲的这些文稿感到非常棘手,难于处理。
童第周教授深知《韩集校诠》的重要价值,于是请国学家吴则虞先生审阅、校订《韩集校诠》,并为之写序。又请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的孙女誊抄《韩集校诠》,一式四部,一部赠宁波天一阁,一部赠北京图书馆,一部赠四川图书馆,一部准备出版用。抄写需要大量的十行直格毛边纸,当时北京买不到,童第周教授写信给在上海的童第德先生大女婿张乐良先生,叫他在上海采办,买到后邮寄到北京。《韩集校诠》文稿55万余字,抄四部220余万字,所用直格毛边纸数量大,于是分数次邮寄到北京。
童第周于1979年3月30日与世长辞,《韩集校诠》的出版又将搁浅。在北京参加童第周追悼会期间,童第德的次子祖谟、三子祖楹与童第德先生的大女婿张乐良商量,决定把出版《韩集校诠》作为童第周的遗愿向中央提出。张乐良先生回沪后,立即从童第周平时与他往来的信中,整理出有关要争取《韩集校诠》出版内容的几封信,请当时健在的沙孟海先生过目后,寄给了童第周治丧委员会委员之一的胡愈之先生。
胡愈之先生当时担任全国出版总署署长。不久,胡老给张乐良回了信说:“请家属直接与中华书局联系。”估计胡老已与中华书局打过招呼。以后就由童祖谟与中华书局联系,《韩集校诠》终于在1986年1月得以出版。
张乐良先生是参与《韩集校诠》出版的亲历者和见证人,他曾无限深情地感慨:“我岳父这部花了近三十年心血的力作,如果没有四叔童第周的高度重视,负担全部费用,请专家审阅、校订、抄写,最后作为遗愿向中央提出要求出版,这部书就不可能出版与读者见面,我岳父近三十年的心血就白费了。”
沙孟海先生高兴地为此书题了书名。沙老在与童第德先生子女的通信中指出:“藻老(童第德)笃学劭行,文章高雅,是吾乡杰出人才,《韩集校诠》既刊行,仰仗蔚老(童第周)大力,好不容易……他的学问,除训诂外,平日对古文辞下过很多功夫,积累篇章亦多……”童村与沙村相距仅2.5千米,童、沙两家近世互为通家。童氏兄弟五人,沙氏兄弟亦五人,论年龄,童氏的老大葵荪第锦、老二藻荪第德、老三芗荪第谷,均比沙孟海大,而老四蔚荪第周则比沙老小两岁。童氏五兄弟中,沙老与童第德先生行趣略同,特别亲昵,沙老称童第德“藻荪工为古文辞,劭学通识,有乾嘉学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