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是一种未被装饰的知识,而艺术品是被装饰过的知识;话语是回归到越老的语言就越好;艺术品是越用新的语言越好。在文艺复兴之前,蒙利尔(Monreale)的墙上马赛克画和奥汤多(Otranto)的足浴池马赛克画,都曾被当作老百姓的百科全书(32-3页)。那时,艺术作品是一种知识,而哪怕它是真理,它也是进入社会,被不断交换着的。在这个意义上,艺术真的象纸币后面的黄金的数值,是看不见的,看见了,也是就那么一回事而已。但到后来,艺术品的汇集渐渐构成了艺术的自我再生网络,作品象瓜果一样结在上面。它们是属于大家的了。
到了现代社会,艺术创作的很大一部分,作者的版权的很大一部分,可能要算在社会全体身上,过往时代、过往作品和当代社会、当代作品,都介入到了艺术家的创作中。艺术家获得了她的艺术,就象一个会说汉语的人获得了幽默一样。艺术家比一般大众多一些机智、狡猾和诡机(Witz,cunning,tricks)而已,她们自己真要说出她们的艺术的缘由来,你看也常常是无法自圆其说的。德莱顿曾说到本.琼生的很有学问的剽窃(learned plagiary),是正面地来说的,他说琼生的抄袭是充满智慧的,因为这表明他熟知了他的受众想看他写什么,抄了近路,把别人的作品提高到受众期待的水平。这意思是,他能抄袭到了比原作或同类作品的水平还高,才是艺术家的干活;在当代社会里,每一个艺术家都是这样抄袭着传统和他的同代人的,而这就是在艺术系统中艺术家在开始创造自己的作品前所作的对外参照?是因为社会艺术系统中,艺术交往总是被这样高度聚焦着的,所以才会有这种技高一筹的很艺术的抄袭?而那“艺术”也就在这种很艺术的抄袭里?
历史上关于艺术是为大众还是为鉴赏家的讨论,在卢曼的关于艺术的系统理论中,也被引到了新的方向上。从艺术交往促发社会交往这一点上看,大众和鉴赏家好象是同一种人,他们都爱看他们爱看的东西。什么东西他们最爱看,他们自己其实也是不知道的!要交往后才知道的!所以,在当代,概念艺术(conceptart)的意思应该是,艺术家还只是提出概念,抛砖引玉,由待受众的介入,然后艺术家才开始创作,而最终作者是全社会。或者说,艺术家知道,反正受众从一开始就是要解构他的艺术的,所以干脆只向受众提供概念。受众一边看,艺术家一边创作,作品是双方交往后再说,到哪里算哪里的东西。而且,这些概念只是容器,受众会拿它去自己盛装、建构作品,这个作品最后是不是在艺术家手里也不一定。(文/陆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