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香格纳画廊展出的荒木经惟作品,比上一次在琴山画廊展出的作品要多,内容方面更深入和直白。在展厅中央还有一个小房间用来放映他的作品幻灯。在世界各地,他的展览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抵制。他的展出是不容易的。感谢琴山画廊、香格纳画廊,让我们不再用怪异的眼光看待这位摄影大师。
他因为拍摄题材而备受争议,他拍做爱、拍虐恋、性器官、捆绑、面具他拍的花都那么色情。当他打开镜头盖儿,无数平时一本正经的女性自动宽衣解带,摆出那样的姿势与表情。荒木说,他本来只想拍下她的脸,但她说,我想脱掉衣服。像这样的女孩子有很多。他大半生被日本摄影界所鄙夷、不容。他被评论界称为“老流氓”,他的粉丝们却觉得这是个再亲昵不过的称谓。当他老了的时候,日本摄影界再也不能无视他的存在,因为国际上各大摄影节纷纷邀请他做主席。1999年,荒木经惟59岁,成为日本摄影界“太阳奖”的主席(24岁时荒木经惟就获得过第一届“太阳奖”)。
我在展厅里慢慢地看,那些女人、男人、花、怪兽玩具、院落、墓地、猫、屋顶、天空、街道。我感觉到荒木经惟是一个心里特别干净的人。他拍照片时的冲动、那些一闪而过的念头都那么干净,那么简单。我看着这些照片,心里没有一丝感到怪异的地方。我想,我们在谈论他时所表现的怪异远比他的作品本身怪异得多。荒木经惟是一个坦诚的人,他对自己拍摄的对象坦诚,无论是爱人阳子,还是后来的那些情人,无论对待情欲还是对待死亡,他都是坦诚的。正因为他做到了坦诚,那些诡异、色情的意象才唯独在他的镜头中显得那么日常、平实而干净。
坦诚是一个艺术家最难得的品质。特别戏剧性的是,我在展厅二楼的一张桌子上不幸翻到一本中国当代艺术集子,具体名字我就不说了,现在市面上流行的那些艺术家悉数在册。荒木经惟的作品瞬间让这些哗众取宠的政治波普显得下作和虚伪。他们看待性的方式让我感到羞愧,他们心目中的艺术情操更接近郭德纲相声选(声明:我尊重郭德纲相声,喜闻乐见;但是艺术不是相声,好多艺术家忘了这一点)。
展览的背景音乐相当不错,和荒木经惟感觉很贴。还有一个细节让我觉得很好玩,就是不断有人跟荒木经惟作品合影。而这期间一直有一位保洁大妈,在展厅中拖地。看衣着打扮可以猜想,就是草场地附近的村民。观众照相有时会妨碍她的工作。她就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观众在布满女人裸体的墙前摆出各种姿势。我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她如何看待荒木经惟的作品。我非常想知道,但是我没勇气去问。可能这就是我与坦诚艺术家们的区别吧。
荒木经惟是温润如玉的那种男人。这就能理解为什么在那么多捆绑、虐恋、情色之外,竟是雨后无风的街道,蝴蝶飞过乡间的田野,慵懒的野猫和干瘪的死鱼,小怪兽玩具在云朵的阴影里闻出草和泥土的味道
荒木经惟的展览很好,希望下一次能看到更多的荒木经惟作品。这次的一点遗憾是展览竟然没有画册,简单的展页也没有见到。可能早早都发完了吧,要不然也有点太简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