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亮,无我的智慧
http://www.socang.com 2010-08-31 11:03 来源:
童书画家熊亮的工作室墙上挂着用水墨画出的中国古代传奇里的妖怪与神仙,大的小的,古老奇异,楼宇间落着灰尘,苦夏的阳光照进来,忽明忽暗,虚虚实实。这是他身处的现实环境,天天劳作其间。
他沏茶来喝,笑说自己对茶和食物,感觉很粗糙,但对一幅画技法的高下却极眼尖。他说,这是经年累月的视觉训练出的经验,好的坏的都看,看得多了,那些风格成熟、技法精湛的绘画语言就自然形成一种眼界、一种视觉审美经验。
对“70后”、“80后”一代人而言,阿童木、唐老鼠和米老鸭此类工业化产出的视觉记忆,是稍后一些的事。更往前则是王二小这样的圆脸大头娃娃、脸谱小英雄。没有细节,与日常生活无关。所幸,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熊亮的故乡嘉兴还保持着缓慢、自然的节奏。家里有阁楼,幼年时熊亮就天天爬上阁楼画画,临摹吴彬的《五百罗汉图卷》、黄涌泉的《陈洪绶》、《芥子园画谱》。这些为现代人所淡漠的图画书,很自然地接通了属于传统的视像语言与日常环境。
从一开始,在绘画方面熊亮就有自己的理想,自觉地训练,但身在小城,没有师承、没有群体,他一度对绘画绝望,“不知道该朝什么方向画下去,不知道该如何用传统的语言表达今天的现实、日常的细节。”后来,熊亮开始写散文,他说自己是个彻底的怀疑主义者,按照习见,内心过于沉重的人似乎画不了童话,但他却恰恰在散文和童画书间找到了合理的分界,沉郁归给散文,天真留给绘画。
28岁,女儿出生,熊亮开始烦恼——给孩子看什么样的绘本?如果总是天使、小矮人和城堡,终究与我们自己的日常经验无关,小孩子无法亲近,就无法透过绘本认知周围事物。简直是为讨好女儿,熊亮捡起画艺,亲自给她画童书。
令他困惑的是,为什么中国没有过纯正的童话故事?想了很久才明白:童话故事包含的是讲“博爱”的基督教文化之核,有一股执着向上的凝聚力,而中国文化讲“淡然”,很少直接说爱,因为爱是执着是苦。中国的故事大多回避了强烈的戏剧性,而描述一种时空观,一种情境和氛围。“40岁之后,我们会变得开阔,虽然还会有淡淡的伤感,但传统文化教我们懂得知有知无,这是生命的真相。”
熊亮在博客里称:“……吐出天使尽管她们十分可爱,可我毫不留恋。吐出阿童木、排球女将、米老鼠和唐老鸭,童年的记忆一吐而尽,可当我吐出河流、泥屋、自行车和柏油路它们的名字念出声多么温柔”,他自觉地回避了西方绘本中的“博爱”精神和隐喻,认为“只有习惯于表达自己的生活、细节,才能磨炼出自己的技巧。”创作“绘本中国”时期,熊亮提出给孩子一个“可记忆的中国”的概念,透过《小石狮》、《灶王爷》,描绘时间流逝、记忆冲淡、乡土变迁的现实;“野孩子”系列图画书时期,则刻画自然、活力的乡村童年生活;2008年,在汉旺支教时,好像灵光乍现般编了个《金刚先生》的故事。说的是,金刚先生修炼良久,忽然一天知道自己有智慧了,想做老师,可是没有学生,于是木杖一挥,万物纷纷变作学生。金刚先生问:学习的目的是什么?木头学生说:要成材;水学生仿佛永远置身事外,变幻着形状流啊流;风学生说:我要藏起来,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最后一只蜉蝣轻轻说:要珍惜时光。说完就死了。
熊亮相信,写一个绘本好故事得有点运气的成分,而好的绘本作者,一定要记性好,记得自己孩子时候的事。但“仅有童心是不够的,这其实是一种技巧,要求你放掉自己的角度。这很难,中国人通常心境复杂感触颇多,写什么故事都不自觉会带一点出来。真正进入儿童视角思考是很有趣的,孩子想的根本和你想的不一样,这需要无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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