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形壶 程十发绘 徐萍制
明清以前,茶壶是缺乏诗意的。尽管从唐宋起,茶在中国文化中就有了禅意和诗意。
譬如宋代茶具之精华是茶盏,壶不过是放在炉上煮的。直接烟熏火燎的器具,总是难出诗意。
中国人饮茶过去以煮茶为主流,晚明开始转变为泡茶。造成这一转变的主要原因是,宜兴的艺人做出了让文人士大夫倾心销魂的紫砂小壶。此壶可爱,可捧,可抚,可入怀,唯不忍烟熏火燎之。
美自古以来是催生诗意的春风,从《诗经》开始就是这样。美得令人生“不忍”之心,就蕴含了诗意。壶亦如此。
如果用西方人总结艺术史的方法来看,宜兴艺人兴起了一场艺术潮流——不仅拓展了审美领域,也改变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态度。
而陈曼生的加入,在当时应该属于“前卫艺术”。他颠覆性地打破了“文人”与“艺人”之间的阶层藩篱,把文人的诗书画铭刻于艺人的紫砂壶。从此,紫砂壶不仅在视觉艺术上有了更雅致多样的造型,还有了灵魂。
后来很多人步陈曼生的后尘,但没有能够超越他的,直到唐云的出现。
唐云是一个极其热爱生活的艺术家。他曾说:“人生沒有朋友该是多么寂寞,不只是创造不出好的艺术,连生命都要枯萎的。”能发出这样感慨的人,当然是真正的艺术家。
他也曾叹息:“做人是‘苦’的,人生下來第一声是哭而不是笑。”所以他努力用艺术来改变“苦”的人生。他的一生,不仅仅是创作了大量的书画作品,而且以非凡的创作激情把身边所用的器具都进行了艺术加工,从砚台、墨盒到他最钟爱的紫砂壶。他在紫砂壶上的书画创作是用心最多的,也是最成功的。其壶上作画,山水、花鸟、蔬果、草虫,不一而足;构图布局,精妙出奇。
读唐云壶,你会感到,一把好壶可以成为你人生的朋友,它有时像是心理医生轻轻掸去你的忧愁,它有时像是得道的高人与你交流人生的感悟,它有时如红颜知己……
相信曼生再世,当有同感。
唐云的时代,是中国传统文化多灾多难的时代。然而正如流星之陨落时会发出最为灿烂的光芒,这个时代历经磨难的艺术家却造就中国美术史上新的高峰。《随元斋赏壶集》画册所收录的百多把茶壶,竟然有幸凝聚了这个时代海上画坛杰出艺术家朱屺瞻、王个簃、关良、唐云、陆俨少、谢稚柳、程十发、陈佩秋、赖少其、应野平、吴青霞、邱绶成等的手迹,并由沈觉初、徐孝穆、徐秀棠等深谙画理的高手镌刻。这当是紫砂壶史上的艺术绝唱了。
提梁觚菱壶 唐云绘 徐孝穆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