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艺术”不是一门学科
(一)关于艺术的语言和本体
任何艺术作品,都以某种人工的物质媒介所塑造的艺术形象,诉诸人们的感性经验,交流人们的思想情感,直接影响人的心理和精神面貌。各种艺术都有其诉诸于人类不同感官的独特形态和艺术语言,才让各种艺术既争奇斗艳,又各具不可替代的价值。
“语言”一般包含三个层次内容:语言形态(字词和语法)、语义信息(内容和主题)和超语义信息(文化意蕴),艺术语言亦然。这三者间,“语言形态”是该艺术得以存在的物质基础,艺术信息和价值必须依附于此方可体现,即该艺术之本体。各艺术皆有其独特的艺术形态及其语言体系。以往人们看重艺术技能,却忽视艺术形态和语言等本体规律,学生不能全面解读艺术,尤其那些主题性较弱的现代艺术。进入现代社会,各种艺术都变得多元多样、千姿百态,我们不可能也没必要让学生逐项学习,所以,艺术语言和形态体现出该艺术的特征、本质规律和知识体系,是各门艺术课程建设的主要内容,也是艺术教学的重点。
(二)“艺术”没有知识体系
《中国大百科全书哲学》将艺术定义为多种艺术样式的统称,不存在统称的“艺术形态”和“艺术语言”,而一门学科必须有其独立的知识体系。知识与技能是课程首要目标,《课程标准》和教材作为“国家课程”必须提供本学科“终身学习必备的基础知识和技能”,也是开发地方课程、校本课程以及开展跨学科研究性学习的知识基础。而“艺术”的性质决定了“艺术课程”没有独立的知识体系,所以不能成为一门学科。也就是说,“艺术”若要成为课程,必须包含多种艺术学科的知识体系。艺术课程希望“每一个单元都有一个主题,各科教学都围绕这同一个主题进行,以便相互之间形成一种生态关系。”每一种艺术都有其严谨而深厚的知识体系,在“围绕人文主题”设计的课程中,即使每一单元都加入相关知识,也不易连贯、难成体系,何况又包括了太多的艺术种类!没有知识体系支撑、“具有游戏倾向的艺术活动”终将是低水平折腾!
教材有三个要素:“1.构成知识体系的术语、事实、概念、法则和理论;2.与技能和能力有关的各种技术、作业方式和步骤;3.作为世界观基础的态度、观念以及可以激发非认知因素的事实。”《艺术课程标准》和教材不具备这些要求,没有学科价值。
二、“生态式艺术教育”之误
(一)无深入的生态学研究
滕守尧先生从2003年的《论生态式艺术教育》到2009年的《回归》,反复引用刘易斯的这几句话:地球上的微生物,“大多数不能单独培养。它们在密集的、相互依赖的群体中共同生活,彼此营养和维持对方的生存环境,通过一个复杂的化学信号系统调整着不同物种间数量的平衡。”“地球是一个结构松散的球状生物,其所有的有生命部分是以共生关系联系在一起的。”“生物结成群落,群落结成生态系统,生态系统结成生物圈,是这个世界存在的真相。”除此没有任何更深入、更专业的“生态学”或相关研究成果,就肤浅地认为“生态学”仅仅是“物物相需”的关系,一路演绎却不加论证,荒谬地建立其“生态式艺术教育”理论,牵强附会、不着边际。
(二)无教育理论的研究
滕守尧先生对“生态式教育”的定义是:“就是一种为改变各种知识之间生态失衡状态,形成各专业知识之间、知识与自我之间的生态关系的教育,它的目的是培养出真正具有智慧的‘开放型的专家’。”作为《回归》的核心概念,既无“生态式教育”的本质特征,也未界定其内涵和外延;而且最终竟然是培养“具有智慧的‘开放型的专家’”,十分荒唐。因为从党的教育方针、课改的目标、《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等文件上,在《艺术课程标准》上,决不会把课程目标定为培养“开放型的专家”。又说:“这种人就是现代社会要求的‘全面发展的人’、‘文化人’、‘贯通而求洞识的人’、‘通达而识整体的人’和经常获得‘芝麻开门’式智慧。”从而酿成更大的逻辑混乱。至于“灌输式教育”、“园丁式教育”、“生态原型”等概念均无定义也无考证和理论依据,无一参考文献,其立论值得怀疑。
最严重的是,《回归》探讨的是课改背景下的艺术课程,却只字不提课改精神、现代课程理论和学习理论,怎能产生有价值的艺术课程?
(三)无科学的研究方法
《回归》一文主要采用“类比”的论证方法,此法信度极低,一般只局部、偶尔使用,只要类比事物及环境的性质稍有不符就没有信度。但《回归》恰恰把“类比”作为主要的论证方法并得出最终结论。比如,生态观的关键是相互作用、相互影响之下的“物物相需”,于是就将音乐、美术、戏剧、舞蹈都放进了艺术课程,似乎就能产生“相互作用、相互影响”。对照多尔的4R课程理论即可发现,是肤浅而可笑的。
须知,课程包括学科内容、教师、学生、资源与技术四大要素,音乐、舞蹈、绘画和工艺本身没有生命,相互间也毫无关联,不会产生“相互作用”,完全是“简单而机械地相加”。同理,又怎能想当然地把“艺术与生活、情感、文化、科技之间建立密切联系”?也就是说,当课程设计者、教材编写者或教师不懂生态学、没有后现代课程观,那么学科的多少均与“生态式教育”无关。
三、有效的艺术教育
(一)有效的艺术课程
此次课改“实行国家、地方、学校三级课程管理,增强课程对地方、学校及学生的适应性。”新的课程观重视学生借助教材的作用而产生的个体能力的变化,这样的教材与目标之间存在一定的距离,提供了对话或互动、发展智慧和能力的空间。所以,教材仅仅是一个主题、一点启示、一种资源或一些范例,应当为师生提供可选择、可开发、可创造的契机,成为可拓展、可探索、可研究的平台。课程根植于不同的土壤而生发“多样”并引发出“无穷”,课程就呈现出开放和生态型的特点。
有效课程赋予师生一定的自主性,让教师能根据课程主题,结合地方、学校和学生的特点开发具有“水土性”的校本课程;然后引导学生围绕主题,与客观世界、与他人、与自我开展充分的对话,激发想象和思维,帮助学生自主地建构知识,从而创造出各具个性、无限多样的艺术作品。而课程不可能一步到位,需要在开发的过程中,根据出现的问题做研究,开展教学实验(即由问题与干扰引发的自组织活动),在研究的过程中不断反思、不断完善,从而实现“课程、教学与研究一体化”。通过嵌入课程开发和教学中的行动研究完善课程,教师本身也不断成长。
更重要的是,“生态式艺术教育”希望“建立多门艺术学科的沟通与交融,促进综合艺术能力的形成”。然而,当教材编写者把多种艺术“捆绑”在一个单元时,恰恰剥夺了师生综合的权利和机会。有效课程则应该留出可选择与开发的契机,是由教师在开发校本课程和学生自主学习的过程中,根据研究主题寻找相关学科的知识,这样的综合才是生态的、有活力的,才能“促进综合艺术能力的形成”。
(二)学科知识是基础
此次课改希望改变“课程内容‘难、繁、偏、旧’和过于注重书本知识的现状”等问题,并不否认知识与技能的重要性,知识与技能仍是三维目标的基础与核心,也是学生认识世界、学会生存以及成长发展的基本条件,若忽视知识与技能将丧失学科地位和存在价值;“过程与方法”是保证课程顺利进展的操作系统,是学生运用自主、合作和研究的方式学习知识与技能的亲身经历;“情感态度与价值观”目标彰显了学科的育人价值,是课堂教学的动力系统和最终目标,但却不能直接教授,必须融入知识与技能,让学生体验和感悟。三者应相互融合、不可分割,毫无拼凑或“贴标签”之感。
“艺术”是多种艺术样式的统称,世界各国的艺术教育大多是分科的。那么,分科学习会不会出现滕先生所说:“如果仅仅是把各种知识硬塞进学生头脑,每一种知识在头脑中各占一格,互不联系,那么知识塞得越多,心灵中‘自我思考’、‘自我想象’、‘自我判断’的领地就越小。当心灵完全被塞满时,‘自我’就被完全排斥了……越学越傻”的现象呢?须知,人脑中不存在“互不联系”的“格”,没有知识怎能思考和想象?相反“人类的学习,就个体接受前人的知识、经验而言,总是离散的、不连续的,或如通常所说是一个一个有限的知识点……但人有一种本领,通过他的中枢活动,有可能利用一定丰富度的知识点,采取如同数学演算中的‘内插’或‘外推’方式,构建和产生连续的认识和行为。”
(三)研究性学习是关键
学生“越学越傻”的情况应归罪于无效的课程和教学,与分科学习或综合学习无关。新课程提倡自主、合作和研究性学习,就是为了让学生学会学习。
研究性学习是指学生在教师指导下,从学生生活和社会生活中选择和确定研究专题,主动获得知识、应用知识、解决问题的学习活动。
“项目研究”活动要确立一个社会性研究主题,让学生调动多学科的知识和技能,以小组或全班力量协同研究,也需要更长的时间。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改革纲要(试行)》规定:“从小学至高中设置综合实践活动并作为必修课程,其内容主要包括:信息技术教育、研究性学习、社区服务与社会实践以及劳动与技术教育。”在教育部《义务教育课程设置实验方案》(2001)中,“综合实践活动”加上“地方与学校课程”应占总课时的16~20%。
也就是说,新课程仍推行分科学习,《回归》中理想化的“在艺术与生活、情感、文化、科技之间建立密切联系的教育”应在“综合实践活动”中以“项目研究”开展。没有学科基础支撑的研究性学习是低水平徘徊,而没有研究性学习就难以全面实现三维目标和人的全面发展。
四、结论
综上所述,本文认为《回归》缺乏对生态学、艺术、后现代教育等方面的研究,无视课改精神及其相关理论,缺乏理论依据,所谓“生态式艺术教育”是荒谬的;而且,《回归》只字不提艺术课程实验和推广的现状、问题和解决的建议,作为艺术课程的负责人,是极不负责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