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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兰州 问远

        1986年，经历了近400年风风雨雨的兰州白衣寺塔，面临坍塌的境地。从这年6月起，人们为了抢救这一文化遗存，展开了耗时长达200天的维修工作。然而，伴随着古塔塔刹维修进程，人们竟然意外地发现一批明代文物。这些承载了历史进程的明代珍罕文物，向我们生动地展示了明朝末代帝王子孙们的奢华生活。

        然而唯独一件造型奇特的白瓷人物像（图1）却是个例外，至今令我们难以找到圆满的解释。这件白瓷人物塑像究竟是何人？他是末代肃王吗？还是晚明的哪个皇家成员？各种传说和猜测如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在人们打开明代塔刹的瞬间，传向四面八方。

        从兰州庆阳路走过，一座为本地为数不多的古塔总会吸引人们的兴致。尽管周围的高楼大厦已经将这座古塔围得严严实实，但却丝毫不影响它独特的风姿。它是明代白衣寺仅存的建筑。

        白衣寺初始建于明崇祯四年（1631），它的出资人是末代肃王朱识鋐。明初朱元璋在全国各地分封了一批亲王，肃王便是其中之一，原就藩于甘州（今甘肃张掖），1399年迁移到临洮府兰县（今兰州市）。

        时光飞逝，数百年转眼而过，到崇祯四年，肃王也传了11个王。文采不凡的朱识鋐不幸成为了末代肃王。为了给母亲还愿，他专门拿出一笔资金，在兰州东关附近兴建了这座白衣寺。而白衣寺中，最出名的莫过于这座白衣寺塔（图2）。

        白衣寺塔是一座30米高的实心砖塔，四面镌刻花卉图案，共有12层。传统的中国佛塔建筑为单数，一般多为七级、九级、十一级、十三级，然而白衣寺塔却建了12级，至今仍令人费解，成为一个难解的谜团。12层的白衣寺塔，每层每面各开佛龛1个，内各塑佛像1尊，共计96尊；每层每角悬挂风铃1个，共计96个；塔刹高约1米，形若宝瓶，以外镀铜而成。龛外两侧有砖雕对联一副，原文是：“玉柱玲珑通帝座，金城保障永皇图。”横批是：“耸瞻震旦”。这副对联为末代肃王朱识鋐的手笔。

        崇祯五年（1632）五月，塔刹接近封顶，肃王和王妃们纷纷捐赠了不少金银首饰珍珠玛瑙放入塔刹。然而可能连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塔建成没有多久，农民起义军李自成的部将贺锦便向甘肃发动了进攻。1643年，李自成部将贺锦攻破兰州，起义军杀入肃王府，帝王子孙们没有祈祷来江山稳固，却落得个走投无路的境地。王府大乱，王妃、仆从四处逃散，逃到北城上的王妃颜氏、赵氏二人触拂云楼内的肃王诗碑而死。末代肃王朱识鋐在护卫张鼎的背负之下，从水洞中逃出，在靖远他什堡被贺锦部属所获，后被送到西安，李自成下令处死末代肃王。而张鼎因为救主忠心，被释放回家。虽然也有传言，贺锦攻破兰州以后，朱识鋐藏到总兵官营内被郡人告发，后被杀于营中。然而，大明王朝的没落却已经成为铁一般的事实。

        伴随着明王朝的泯灭，祈祷江山永固的白衣寺宝塔，竟成了末代王孙们最后的见证。而宝塔中的这件德化窑人物瓷，自然也被深深地烙上了历史的印记，也成为末代肃王留传下来为数不多的遗物。 

        此后400年间里，这座塔经受了风风雨雨的考验，无论是遭遇大地震，还是遭受火药库大爆炸的冲击，白衣寺塔却依然稳固。而直到1986年人们对塔进行维修时，这尊德化窑白瓷人物像才浮现在世人眼前。

        展现在我们眼前的这件人物瓷器，构图精巧，釉面为纯白色，色泽光润明亮。整件雕塑由两个人物构成，一大一小，一主一副。主像高13.7厘米，身穿典型的明代服饰，人物端坐在山石上，衣着潇洒，神态自然从容，尽显雍容华贵，而手执如意似乎暗示着他内心的向往和追求。雕塑的整个构图自然放松，给人一种轻松自然的感觉。人物长髯飘洒，笑容和蔼可亲，似乎带着点习惯性的微笑，年纪比较大，手里还抱着一卷书，俨然一副仆从的身份。这也从侧面反映出年轻主人的身份。

        有专家确认，这件白瓷人物塑像应是福建德化窑烧制的。而据史料查证，德化窑是以烧制瓷雕和祭祀用品白瓷为主的官窑，且瓷雕多为佛道教神像，如达摩、释迦牟尼、观音、文昌君等，但像这样的文士形象却相对较少。那这件塑像的人物究竟是谁的形象呢？有人指出这件塑像的主体人物就是末代肃王。因为按照年代推算，这座白塔落成的时候，正和末代肃王朱识鋐的年纪相差不多，应该是按照他的形象塑造的。同时，这位末代肃王文采也相当出众，不仅字写得好，而且对文化事业的投入也非常重视。今天我们看到的“淳化阁帖”刻石就是他最后主持完成的。因此，这尊充满文士气息的瓷像，应该是末代肃王的。然而这一说法遭到众多专家学者们的反驳，他们认为活着的人不可能把自己的像装到佛塔里，因此认为塑像不可能是末代肃王。这尊出现在白衣寺塔内的福建德化窑人物瓷像究竟是何人呢？至今还是一个谜团。

        然而，谜团背后的深层含义让人们更加迷惑。从福建德化到甘肃兰州的路程，已有数千里之遥，即便是在交通发达的今天，从兰州到福建也要走上三天。对此，人们又提出了一个问题，这尊瓷像是如何从福建而来的。他们是崇祯皇帝赏赐给末代肃王的？还是肃王派人专门从福建定做的？亦或者，是商人长途贩运而来的？明代，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福建泉州港已经非常兴盛，而西北的路上丝绸之路则日益衰落。在这样一个背景下，福建和甘肃之间的商贸往来线路就很有意思了，这件德化窑的器物是非常耐人寻味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这件德化窑白瓷人物像，将是明代海上丝绸之路和陆地丝绸之路之间沟通的一个重要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