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益希:藏传唐卡的文化审美功能
http://www.socang.com   2009-12-22 13:46   来源:四川美术网

概述

  唐卡,作为传播人类文化的一种强有力的载体和藏传绘画艺术中的独立门类,一千四百多年以来,随着社会的发展,历史的变迁,教教的兴起而多姿多彩,逐渐出现了众多独树一帜的风格流派,并以其庞大的内容体系,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在我国乃至全世界艺术之林中熠熠生辉。并以其潜移默化的形象化,象征性手段集纪念功能、观修膜拜功能、净化教化功能、文化传播功能、科学实用功能、史料记载功能、艺术审美功能、多元社会综合功能为一体,成为佛教修炼身、语、意的形象化、图释化、神圣化的法器,故而藏传佛教又被赋予了“像教”的称谓。

  唐卡构成形式独特,文化审美内涵深厚,象征性强烈,表现题材内容不拘一格;其艺术表现形式和体裁形式也丰富多样。在漫长的发展历程中,又借鉴吸收了周边地域和多种民族的文化艺术精华,形成了以浓烈鲜明的彩绘唐卡为主体,彩底金线描为风采,亮丽多姿的各式工艺唐卡为特色的艺术形式,从而构成了噶玛嘎孜画派唐卡园地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景象。

   唐卡,系藏语音译,藏语原意为 “平坦宽广”之意,即平面画,在藏文中也有印章和印制之意。即是用绘画的二维造型手段将所绘佛像用彩缎装裱成佛龛状后悬挂供养的可以收卷的艺术形式。唐卡,相传这种表现形式最初是写在布上的文告,后来,逐渐演变成一种宗教的布轴画,藏语的thang-yig,意思是“笔录”,实际上 早期唐卡的主流就是宗教教理、教仪、教规以形象的手段,用绘画语言、特殊表现技法在画布上进行的“笔录”。关于“唐卡”这一词汇出现的最早史料,是在12世纪左右成书的关于桑耶寺志的藏文典籍《巴协》①中。

藏传唐卡在发展中逐渐成为藏民族文化和藏传佛教特有的一种绘画艺术形式和宗教用品,亦是藏族传统绘画造型艺术的主要表现形式,它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浓郁的宗教文化色彩和独特的地域艺术风格特色,历来被藏族人民视为雪域明珠。其流布之广、数量之多,影响之大,优异于壁画、雕塑。在藏区社会上的应用极为广泛。在藏区各大小寺院的每座殿堂,唐卡更是必备的进行宗教佛事活动中陈列供奉、持修观想、顶礼膜拜,对世人进行教化的庄严之具,并常以成千上万卷藏品之巨数而成为一地寺院兴盛发展的重要精神财富标志和镇寺之宝。过去藏区社会上层权贵、高僧大德、社会名流、商贾僧人、有产阶层,大多珍藏有数量不等的传世唐卡,一般平民百姓出于对宗教的虔诚信仰、对佛的顶礼膜拜供养需求、某种重要纪念和人生宿愿,也要想方设法节衣缩食,聘请画师绘制唐卡供养家中,用以净化心灵,增强佛性,提升智慧慈悲之心,培育善念功德之力,以积累成佛的资粮。还有许多的布施者或为自己的家族成员发愿和睦平安,或为老人祈福健康长寿,祝愿病者早日康复,或为逝者超度亡灵,祈祷转生祥瑞而绘制唐卡捐赠寺院。故其唐卡藏品数量之巨、品种之多、风格流派之胜,尤如天上闪烁的群星,无以数计,更如串串明珠,光彩璀璨,令人耳目一新。

一、藏传唐卡的源起说

  唐卡艺术在千余年的藏传佛教发表历史进程中,经历了从吐蕃时期的萌生,佛教后弘时期的初兴,萨迦时期的融会,帕木竹巴时期的发展,至甘丹颇章时期成熟为象征藏传佛教艺术顶峰而称著的“黄金”时代。出现了著名的以勉唐画派②、钦则画派③、噶玛嘎孜画派④三大画派为代表的众多艺术风格流派,成就了唐卡艺术百花齐放、异彩纷呈、兴盛发展的局面。藏传唐卡艺术以极其丰富的题材内容和综合性极强的表现形式、精湛的技巧、超凡的创造力、深刻奥妙的佛教哲理和独特的审美价值,不仅成为中华民族艺术圣殿中的瑰宝明珠,也成为辉煌灿烂的东方文化绘画艺术宝窟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唐卡这种绘画形式起源于何时,由于藏族有史记载的历史始于吐蕃王朝建立初期,目前尚无确切定论,有待进一步详考。但就藏族绘画艺术的缘起而言,其历史下线至少可以追溯至吐蕃王朝以前。距今已有4500至5000年的藏东河谷区以昌都“卡诺”文化⑤、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中路文化”⑥为代表的新石器时代。其上线则可上溯至距今一万年左右,在藏区各地出土的大量石器、陶器、骨器等器物上的纹饰和雕刻,各地发现的无以数计的远古刻绘岩画是藏民族艺术创造活动中遗存的最古老、最原始的艺术作品,并由此开启着藏族美术发展历史的辉弘篇章。

  唐卡艺术就其表现形制、使用功能、应用材质、表现题材内容、审美形式等体现出的浓烈的文化内涵、独特的地域风采、鲜明的民族特色和多元文化特征,使唐卡艺术的源起也充满了朴素迷离的神秘色彩。大致而言可分为本土苯教⑦民间形式说、印度佛教题材说、高原游牧生活说、汉地材质说、尼泊尔工艺说和吐蕃时期弘佛说等。   

(一)本土苯教民间文化形式说

  是从其唐卡可以收卷的外在表现形式、软基底材质、使用的悠久历史和民间文化习俗贯制而言,据说在佛教传入前的史前时期已有苯波教民间说唱艺人将苯波教教义、教规所宣示的内容描绘于可以随时悬挂收卷的软基底布上或牛羊皮上,走村串寨、于村口寨院、林间草坡,展示挂图,并将图中情节用说唱的艺术形式进行宣示传播。后来流行于广大藏区民间,至今仍长盛不衰的“喇嘛玛尼”⑧唐卡布轴画和被称为“仲唐”⑨的格萨尔唐卡形式,这类民间游方说唱艺人表演时使用的图示卷轴画,应当是唐卡艺术形式在藏区出现的最早雏形和原生民间文化形态。

(二)本土苯教早期绘画形式说

  系统苯教的象征性装饰物

  本土苯教创始人丹巴辛饶创立系统苯教后,一改原始宗教以杀牲血祭的残酷的传统祭祀方式,而为用象征性图符、图像、替代物品祭祀的方式。如风马、朵玛、图符、网格、

  本土早期壁画

  据藏史记载,早在两千年前修建的藏族第一座王宫雍布拉康的墙壁上就绘有壁画。之后至松赞干布建立吐蕃王朝,历代赞普王相继修建青瓦达孜六王宫、强巴明久林宫、扎玛尔宫、庞塘宫等规模空前,装饰华丽的宫殿,有着更多的人从事绘画活动。

  董东画派

  是苯教早期原始时期绘画流派,其名称渊源于十分古老的藏族“猕猴变人”的传说故事中目、赤、董、禾六大种中姓董、东二姓传承而来。他是地道的本土原始绘画流派。时至今日在苯教盛行的中心发祥地西藏丁青县(斯龙降学----象雄语),不仅保留有三千年传承历史的丁青孜珠寺,省巴龙格江血越(邛波丁青寺),林芝雍仲林寺。还有已传至第八代的“董东画派”沿续至今。其传承世袭名录如下:

第一代董东拉格,距今约700年

第二代四郎翁几

第三代根龙嘉称

第四代董东木呷

第五代四郎泽翁

第六代泽仁拥培,现年89岁

第七代拥宗桑珠,45岁。

第八代罗布益加

(三)印度佛教题材及形式说

  首先是从其唐卡表现的主要题材佛像内涵而言,据说古印度佛教有一种名为“苯陀”的绘画,是以袈裟布为底布绘制而成的条幅佛像画(佛陀像),类似于唐卡卷轴画,而唐卡表现的主要内容就是以释迦牟尼佛佛像为主体的佛教题材内容;亦说唐卡的形式源于印度说书人讲故事时悬挂的挂图,古印度游方僧在传经布道时,也常常使用这种卷轴画形式,梵文Paias即指这种用于供奉和膜拜的宗教卷轴画。可见这种绘画形式与佛像题材内容也有着密切的关系。

藏传佛教文化的形成是受印度佛教文化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唐卡也不排除是从印度引进的一种艺术形式。就“唐卡”这一词的源起而言,有学者总结为以下途径:

  法国著名藏学家图齐教授⑩认为,唐卡起源于Pata,Map尽ala和故事讲述家与圣地向导使用的,描绘圣哲生平的绘画。

        1、西藏文化的绝大部分来源于印度,但也受到其他邻近地区的影响,唐卜也是如此,是从印度引进的一种艺术形式。

        2、作为西藏唐卡范本的绘画,在印度叫做Pata(尼泊尔叫做Praba)这是合在布帛上的一种宗教画。这种绘画常常用作宗教仪式,宣扬教义,信徒用以积买善业功德(如擦擦业tsha一tsha)。密乘经典《大方广菩萨藏文殊室利根本仪轨受》(入 ryamanju墓 rimolatantra已载了制作布画 pata的仪轨。

        3、图齐遵从劳费尔(Laufer)的观点,)认为thang—kha一词字面的意思之“卷越’,但没有正面提及thang—kha与 pata的语源关系,只是强调唐卡来自于Pata,藏语thang—kha一词原为ras—bris(布画),直接对应梵文的Pata意切,即ras—bris一词是唐卡的原文.唯一的例证是藏人译述上面提到的密乘经典《大方广菩萨藏文殊室利根本仪轨经》时,用ras—bris一词来对译pa戈a.“唐卡”一词强调画面形制是“能卷起的画像”.而 ras——bris一词的ras为布,即强调所使用的材料,pata梵又意为“棉布”.故thang—kh.源于印度的 Pata.其逻辑为: thang— kha-ras— bris=pata,故 thang— kha源自印度。

        4、pata画与坛城画⑾(Mandala)有时互相等同。

        5、印度 pata使用的年代非常古老,约早于释迦牟尼佛诞生,即公元前565或公元前485年前.它是称作Mankha或 Saubhika的游吟艺人使用的一种解说演唱内容的图画“帕达”(pad),在形式上,杜齐认为唐卡借用了这种古老的印度布画,图齐引为例证的是西藏格萨尔艺人使用的说唱唐卡。”杜齐在《西藏画卷》一书中认为西藏唐卡是源于印度古老的说唱挂图。

(四)高原游牧生活信仰习俗说

  是从唐卡以人为本的宗教信仰功能、膜拜功能、教化功能、信仰者生存的高海拔地域环境与生产、生活习俗方式需求与唐卡卷轴画的轻便,易于收卷展挂、方便流通而言,这种软基底卷轴画形式,应是生存在雪域高原游牧民族信仰生活、精神需要和方便游牧民族遂水草而居的流动生活方式应运而生,所创造出的质地轻便,可供随身携带,随时悬挂供养、祈祷礼拜、卷放收藏,并具有宗教象征内涵的的软基底佛龛,即集佛画与他的宫殿---佛龛为一体的独特形式。

(五)中原汉地卷轴画形式和材质说

  中原汉地材质说的理由主要有三点:

  其一是从唐卡装裱后可以收卷的卷轴画这一表相形式和中原汉地山水工笔画装裱的卷轴这一相同形式而得出唐卡形式是受汉地影响而产生;

  其二是从唐卡的装裱材质大多系丝绢、彩缎。而把藏传唐卡所用材质与汉地所产丝绢、彩缎相联系,从而得出唐卡形式的源起是受汉地丝绢、彩缎材质的影响而形成的;(根据出土考古材料证实,古代吐蕃时期也曾大量从中亚波丝、粟特和唐朝进口丝织品,仅青海都兰县吐蕃墓葬群出土的丝织品残片就达350多件,花纹图案纹饰130种之多。

  其三是从后期绘制唐卡的底布材质棉布、丝绸均来自于中原汉地而得出唐卡源自汉地影响而成的结论。

  笔者认为各地区、各民族间,尤其是彼邻地区的文化交往的历史是长期的,经常的和互动的,但也不排除有的因素是在后来藏汉两地交融互补发展过程中,对外域文化吸纳和借鉴中不断完善充实的结果。

(六)尼泊尔说

  其一是从早期从尼泊尔引进的唐卡说。据藏史记载,公元631年,松赞干布迎娶尼泊尔光胄王之公主赤尊为妃,赤尊公主入藏时,除带来释迦佛8岁等身合金像,即释迦不动金刚佛像(现供奉在拉萨小昭寺内)、弥勒佛像(现供在大昭寺)、自然生成旃檀度毋像(现供在大昭寺内)之外。同时,还带来一幅彩绘唐卡《帕巴鲁给夏阿》的古老唐卡,现藏布达拉宫。这幅唐卡应是从尼泊尔传入吐蕃的最早的佛像唐卡。

  其二尼泊尔是佛陀诞生圣地,是佛教兴起的摇篮。也是佛教艺术最为兴盛的地区,随着赤尊公主的进藏,也从尼泊尔带来了一批从事佛教艺术的民间能工巧匠,为供养释迦佛8岁等身合金像,大昭寺等一大批寺院的修建,开启了佛教艺术在藏地的第一次梵式高潮,尼泊尔艺术风格被融入于藏地传统绘画中,以至形成了藏地绘画中的“尼泊尔画风”。

  其三是从早期绘制唐卡使用材质说,藏地早期绘制唐卡所用材质有布、纸、丝绸,其中最受青昧的底布,就是采用尼泊尔生产的亚麻布绘制的,因其亚麻布底纹较粗,故需调白泥浆反复填平,并经打磨加工处理,才能在上面作画,这种用手工加工治作底布的传统工艺直到今天仍是绘制在藏区延续。

(七)吐蕃时期弘佛说

  是从印度佛教文化的引进发展,佛教文化传播功能的需求和形式的多样化借鉴而言。吐蕃王朝初期,随着佛教的传入,王室发现佛教所主张的偶像崇拜、神权至上、普渡众生,智慧慈悲,出世解脱尘缘,皈依佛法、永脱苦海的主义宗教教义相对于日渐衰老的苯教教理更有利于新生的吐蕃王朝政权统治的巩固,于是大力倡导兴佛、安邦、强国。由此开启了引进佛教,广建寺庙,传播佛法之先河。藏王松赞干布亲自主持兴建了布达拉宫、昌珠本尊寺等为镇压魔女肢体而分布在藏区各地的十二厌胜寺⑿,尼妃赤尊公主兴建了拉萨幻显神殿(大昭寺),汉妃文成公主兴建了嘉日沃切神殿(小昭寺),象雄妃⒀斯底曼兴建了昌布果玛寺,如容妃兴建了查拉露普石窟寺,门妃赤江兴建了叶尔巴寺,同时还在藏区各地兴建了108座佛寺。

  为了发挥寺庙的精神作用,营造神圣的宗教文化气氛,令信徒确信此地即是佛地,伴随着佛教经、律、论三藏经典的传播,形象化、图示化的佛教艺术随之兴起,于是寺庙的佛教雕塑造像,绘于寺院殿堂、佛教石窟的壁画,雕刻于山壁巨石的摩崖石刻造像,佛教法器、供器等工艺品广为出现,精美典雅的唐卡这种新韵的佛教绘画艺术形式也在此时应运而生。据五世达赖喇嘛所著《释迦佛像记·水晶宝镜》记载,藏族的第一幅唐卡,是法王松赞干布用自己的鼻血,绘了一幅化现忿怒相班丹拉姆女神像。后来蔡巴万户长时期果竹西活佛在塑制白拉姆神像时,当作为佛藏(佛像,佛塔内装的经书,佛像等)装在白拉姆女神像腹内。”这是文献记载藏区本土最早的唐卡。其后赞普赤热巴巾时建成沃多无比扎西格佩寺,所献供奉新作佛画是一百零八幅绢绸贝本佛传画,可见在吐蕃时期已使用绢绸作为绘画的底布。并已有追求规模化和系列化的兴盛之风。

    而作为“唐卡”一词,首次出现于文献是在成书余12世纪左右的关于桑耶寺志的藏文典籍《巴协》一书中“所有塑像都与密乘所说相符。总共有塑像七十九尊,经部续部的传承画像十四部、柱子一千零二、大门三十六、小门四十二、大梯六、大钟八、大丝缎唐卡三……”,书中所提到的“大丝缎唐卡三”,为我们提供了“唐卡”现有的文字依据,我们才可断定唐卡这一形式在公元12世纪以前就已经成型,并广为传播。

  虽然相传为松赞干布用自己的鼻血亲自绘制的白拉姆女神像唐卡真迹和《巴协》书中记载的“三幅大丝缎唐卡”已不复传世,但我们可从同一时期的大量吐蕃时期壁画及敦煌藏经洞里的藏传帛画、布画,西藏乃东县扎玛尔吉如拉康的彩绘唐卡《观音立像》来对应它的风格,并从继后的古格城堡中的绘画来寻找他的发展综迹。但可以印证唐卡艺术至少是伴随着佛教的传入和佛教艺术的渗透,在松赞干布时期兴起的一种以本土古老的传统绘画艺术卷轴形式为基础,以外来佛教文化的题材为表现内容,以藏民族民间文化审美为特质,以人文精神信仰需求为目的,以方便生产生活为特点的多元因素而发展出的一种新颖的,能随意敷彩,方便游牧民族信众随身携带,悬挂供养、祈祷礼拜、卷放收藏,形式活泼、装饰性强、方便游牧人崇佛信仰的佛龛状的民间宗教艺术形式,便应运而生。因为此时不但有长期发展起来的壁画艺术作为基础,同时也有来自印度、尼泊尔模式的影响。更为重要的是,由于佛教传人后,藏传佛教艺术也随之长足发展,仅仅有壁画,已不能满足人们多种形式的需要,尤其是对于遂水草而居的游牧藏民族的精神信仰,唐卡这种形式的产生,是有他必然性的。它也是勤劳智慧的藏民族在精神文化发展进程中所创造出的以形象直观的生动形式和传播传统文化思想,人生哲学理念,佛教教理仪轨,科技文化知识,并有着极高美学价值、审美功能内涵的新型画种。

  藏族人民自古就世居在世界屋脊之巅,自然地理环境的艰辛恶烈,物质条件的匮乏缺失,虽然给他们带来了生活的艰难困苦,但同时也唤起了他们强烈的生命意识,锤炼出了他们坚韧不拨,顽强无畏的拼搏精神动力,正因为如此,唐卡成为藏传佛教心灵膜拜体系和身、语、意精神寄托的重要组成部分。正如高寒牧区存在的帐篷寺院一样,唐卡自然是藏民心中最理想的精神文化载体,甚至可以说一幅唐卡就是一座穿越时空的佛殿。

  在其后千余年的发展历程中,唐卡的外在艺术表现形式、内在表达语言内涵、绘制工巧技艺和理论实践经典又经过不断提升、丰富、完善。使之更具本土文化神韵,民族性格,地域风采。从此,唐卡和壁画并驾齐驱,成为雪域高原藏族传统绘画史上两颗璀璨夺目的明珠,交相辉映,兴盛发展,千年一贯。

二、藏传唐卡构成形式的文化审美内涵

  唐卡作为藏传佛教神圣的供养法器和对僧侣信徒以及全民进行观修、教化、顶礼膜拜的形象化、艺术化、神圣化、大众化的造型艺术形式和装点寺院殿堂的庄严之具,作用于佛家身、语、意修炼的道德伦理教育、智慧提升、信仰坚守、慈悲济世。从其原初的功能目的就并非是用于世俗生活中作为观赏的视觉绘画艺术作品,因而从一开始唐卡的表现构成从形式上就具有深邃、奥秘的宗教哲理内涵和形象的象征喻意。唐卡的这种构成形式无疑是缘于藏族先民宗教信仰的需要,缘于与游牧生活习俗相适应的供养方式,也缘于与之相辅相承的民族审美追求和崇尚的人文精神寄托。它也是凝聚着藏族人民功德智慧的创造性结晶。

  一幅用锦缎装裱的唐卡由神佛像为主的中心画面“麦弄”、四周裱衬的红、黄、兰三色彩缎边饰“”;画面之上的绸缎面盖、垂挂于画面之前的两条红色飞燕飘带及画面上方和下方中央部位的四方形的锦缎装饰,称“天梯”、“殊地”五部分组成。

(一)唐卡的中心画面

  中心画面,藏语称“麦弄”,即“镜”,示意神灵显现的地方。也即唐卡所要表现供养的以主尊神灵佛像、各教派师祖、高僧大德、法王、历史人物、圣贤英雄、圣地胜景、宗教教理、图符经咒、医学图示、天文历算、装饰图案等为中心内容的画面。

(二)唐卡的红、黄、兰三色边饰

  三色边饰,藏语称“贡夏”,几乎所有的藏族传统唐卡画面的上下左右四周必须以红、黄、兰三色锦缎为边饰。早期的唐卡装饰较为质朴单纯,多以各色手工布料缝制而成,或用红、黄、兰三色颜料绘制边饰,民间仍沿用至今。中世纪以后唐卡边饰则使用红、黄、兰三色锦缎相拼缝制。边饰的缝制有统一固定的尺度比例法则,并有特定的象征内涵。红、黄、兰三色边饰在佛教文化中被视为彩虹,象征神佛于祥瑞五色彩虹中出世永生,艺术审美上自然是佛像的三色边框装饰。在色彩学意义上红、黄、兰三色则谓之三原色,乃万色之母。唐卡的这种三色表现形式还有它深邃的宗教文化含义:一说分别代表天、地、火,是世界形成之元素,一说代表天、地和地下三界及三界之主,即年(天神)、赞(人王)、鲁(水神)神。

(三)唐卡的绸缎面盖

  面盖,藏语称“席克布”,是覆盖在画面之上的印有彩色祥瑞图案纹样的黄色绸缎或象征地、水、火、风、空,或为象征金、木、水、火、土五种本源物质的黄、白、红、兰、绿的五色绸缎,其功能有三,一为象征着前述之特定宗教文化内涵;二是起装饰作用,供养时将面盖丝幔向上折叠至顶部装饰成半圆莲花状垂帐形,象征中心画面主尊神佛头上的华盖装饰;三是起实用作用,平时将丝幔放下,有蔽光、防尘和保护之功能。

(四)唐卡的飞燕飘带

  飞燕,藏语称“隆乃”,是两条从上至下垂挂在唐卡画面上的两条红色飘带,飞燕除了色彩和造型上的美化装饰意义外,又形象的成为佛殿中具有庄重宗教意义上的幡条。具有很强的形式感。

(五)唐卡的“天梯”和“殊地”装饰

  “天梯”和“殊地”,藏语称“敦嘎”,有的唐卡还在三色锦缎边饰的上方和下方中央部位另缝制一块名贵锦缎,称之为“天梯”和“殊地”,是作为有情众生超脱苦海,使之进入佛田的特别设置。

(六)唐卡所体现的佛龛画的文化意义

  就总体而观之,一幅唐卡画的形式构成、表现内容、色彩象征、装饰理念、审美内涵,恰到好处的成为一座宗教意义上的最完美华贵、庄重神圣、轻便活动的佛龛状供养法器。是可流动的具有象征意味的供养神佛的宫殿建筑。它是生存在雪域世界屋脊之巅的青藏高原藏族人民根据自身生存的自然环境、游牧生活习俗特点、经济生产方式和宗教信仰需求,所独创的可以随时供身、语、意持修观想,积累功德、祈求祝福,瞻仰、赞颂佛陀的载体。具有与寺院建筑、佛龛法器同等宗教意义和精神寄托的象征性法器。正如藏区存在的帐篷寺院一样,唐卡成为藏传佛教膜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和理想的载体,“艺术一旦纳入宗教膜拜体系,便获得了新的职能。它是激发和增强信徒的宗教情感和宗教观念的手段,是促使信徒按照他们的信念同超自然界交往的手段。”甚至可以说一幅唐卡就是一座穿越时空的佛殿。

三、噶玛噶孜画派唐卡的人文社会功能

  藏传唐卡艺术作为佛教绘画艺术的主要形式,伴随着佛教的成长,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超凡的说教布道功能,佛教借助形象直观的造型艺术诠释高深莫测的佛教哲理、仪轨。同时,始终相依相伴佛教宗旨教义的佛教造型艺术也应运佛教的传播、发展、兴盛机遇而逐渐羽翼丰满,完满了自身的表现形式和艺术化表现手法。在广阔的藏区和藏传佛教文化圈内无处不见的藏传佛教教理图、说法图、经变图等以其独特的形式,深邃的内涵,生动的造型、神圣典雅的格调,美轮美奂的风貌,在集大成的藏传佛教艺术中堪称一绝。

  藏传唐卡艺术作为原初神圣的宗教文化用品,普及于整个雪域高原和藏传佛教文化圈,它为佛教的传播和佛教文化的宣传起着功不可没的巨大作用。随着藏传佛教在藏区的兴盛发展,唐卡艺术不仅在藏民族上层建筑的文化领域占有显著的地位,也以其高度艺术化的文化勉力积极融入到藏族人民世俗生活这一广阔天地中,不仅唐卡表现的题材内容得到了极大的丰富拓展,艺术形式审美上也有了较大的突破和创新发展,纯粹的宗教功能早已不能满足世俗大众的多方面精神需求,尽管浓郁的宗教文化色彩性质仍然是唐卡的魅力所在,宗教功能仍是唐卡的主流,但是唐卡在其漫长的历史道路上,巳超越了作为宗教器物和“像教”目的的单一功能。形成了兼容并包,集多种功能为一体,或以宗教功能为主,其它功能为辅的复性功能,成为博大精深的雪域高原藏传佛教文化圣殿中最精彩的亮点。

(一)唐卡的纪念功能

  和所有民族、国家,从古至今的对自己先祖、哲人、大成就者的敬畏、怀念方式一样,在家中、圣地或重要公共场所悬挂这些伟人像以示纪念、缅怀或尊崇的作法,也是古代藏族文化传承中的重要表现形式。藏族人还将这种对伟人的纪念落实于一生功德事业的追述,宣传并加以赞颂,成为人类的楷模。古人不仅将这些榜样的事迹在口头文学中流传,在歌舞中演唱,在文字中记述,还以绘画、雕塑、工艺美术等多种方式,生动形象地将这些先哲的思想、言行、功德给予一一再现、展示,达到家逾户晓,人人皆知,从中受到教育和启迪的目的。以期后人能在这种身、语、意榜样中获得生存的精神力量,智慧的生存方式,形成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宇宙观,价值观,建树起人类生存中良好的和谐社会风尚和高尚的道德情操。传承一种人类正确的普世人文精神。

  我们的唐卡艺术,可谓是将这种文化功能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地步,我们的登巴辛饶传、释远牟尼佛传、松赞干布传、格萨尔王传、宗喀巴大师传、唐东杰布传等,不仅有本尊像,(标准像)还有长达108幅的佛传画、本生故事画、十几幅的简传画、集王统、教派传承的嫡子、师徒传承画,如《松赞干布三法王像》、《萨迦五祖像》、《湛洛曲松像》(宗喀巴三师徒像)。通过唐卡,人们不仅熟知他的相貌,也知晓他们的一生经历的无量功德。唐卡的纪念功能远比普通形式化的领袖像更具亲和力和文化性。

(二)唐卡的宗教观修膜拜功能

  宗教艺术总是伴随着宗教的发展而发展的。从佛教在藏地的传播、融合,最终形成藏传佛教,到全民信仰的过程中,唐卡作为传播佛教仪理教规的重要手段和宗教法器,成为藏族传统绘画艺术中和寺院壁画并驾齐躯的主要组成部分。是藏族人民宗教信仰生活中精神寄托,心灵修持,净化思想,纯洁意念,完善人格,提升修养,精神生活需求的重要观修膜拜偶像。据五世达赖喇嘛所著的《释迦佛像记·水晶宝记》记载,第32代赞普王松赞干布在引进佛教后,曾用自己的鼻血在画布上绘制了一尊忿怒相班丹拉姆的女神像,这被认为是藏地的第一幅唐卡,可见唐卡从一开始便受到上层统治阶层身体力行的高度重视,成为藏民族社会生活中具有重要地位的精神食粮而显示出它的重要地位和观修膜拜功能作用。

  唐卡是藏传佛教僧人和信徒日常观修、膜拜的重要法器,修行者在特定的环境和心境中通过对佛像伟人、成就者或大德的直面观修,观想他的功德伟力,以形象审美为交通,静观默想,进行心灵上的勾通,起到身、语、意三密相应,佛我一体、纯洁意念、净化灵魂的观修效应,以佛为本,从而达到在思想、心灵上学习、自审、追求通达完美人生途径之路。即使是普通信徒民众,唐卡的观修膜拜功能仍能以形象性的延伸扩展,达到“像教”的目的。

  唐卡就其叙述内容的频率、叙述的象征方式而言,大部份仍是关于宗教文化的题材内容,主要包括佛、菩萨、师祖、佛母、度母、明王、护法、天女、高僧大德等造像,还有大量的佛本身故事。经变故事以及历史传承下来的蕴含深刻教义的图案。就连一些历史事实的描绘也是以宗教大事为主,如《桑耶寺建造图》、《八思巴觐见忽必烈图》等。唐卡画面中所描绘的主尊背景,大多也具有特定而深刻的文化象征内涵,祥云彩虹、神山圣湖、瑞禽灵兽、六灵宝座、身光焰火。就其绘画过程而言,也是在严密的宗教仪轨内涵指导下完成的,从准备绘制到完成后的装裱供奉,都必须严格按照佛教理论经典《造像度量经》等“三经一疏”⒁的规范要求和相关仪轨进行。经典中不但明确规定了释迦牟尼以及其他佛,菩萨造型的标准,而且指出在色彩、手势、法器等方面也不得任意更改。除此之外,对从事绘画的画师也有着严格的程式化要求和宗教条件限制,倘若是所画佛像不符合宗教仪轨标准,绘画师将会得到相应的罪过,所绘神灵也会因之“正神不居焉”。正是这些宗教因素赋予了唐卡独具一格的严瑾、规范和神秘的文化魅力,并使唐卡的宗教观修膜拜功能置于其它功能之上。唐卡的宗教功能主要凸显在其作为大众信徒精神寄托的供奉对象和修行观想途径上,这些功能满足了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宗教精神需求。   

(三)唐卡的重调心善引导的教化功能

  调心是藏族美术最典型的功能,唐卡作品的绘制过程即是调心的过程,而不单是一种劳作式行为。绘制佛像时,作者都要默默地把自己的身影印在画面或初丕上,作者面朝东方,调息平心。事前沐浴焚香都是为了净化,纯化,美化创作过程的心境。藏传唐卡艺术的重要功能之一就是对世人进行修身养性,传道教化,对思想意识形态、道德观念、精神文明行为准则起到纯洁净化的功能作用,以智慧慈悲之心,行善施舍、离苦得乐,普度众生,从而达到佛家追求的自觉、觉他、觉行圆满的佛学境界。

  启迪于生活的感受,而落实于载道、布道和教化感招的根本。藏族美术很注重社会作用、教育意义和道德准则。佛理人性形象化的融入真善美的事物中,通过审美招感教化民众,已是超越于审美本意的又一目的。“和睦四瑞”就是这样在象、猴、兔、鸟相依相助的生存关系中,指出人与社会的共存关系。其主题的重大,远远胜于题材的优美。

  著名藏学家杜齐曾指出了伴随佛教广泛传播而高度发展的艺术的任务,即“利用视觉形象传播与教义相同的内容”。唐卡便是利用直观的视觉图像阐释深奥的佛教内容,从而达到其为佛教服务的目的。古代游牧民族,不可能接受正规的传统文化教育,只有在寺院学习的喇嘛才能接触到五明学知识,唐卡迎合了世俗社会的教育现状和信仰需求,通过唐卡的艺术形式,将佛教经典中神圣奥秘的佛学哲理,佛教教义教轨理论图式化、形象化、符号化,通俗化,世俗化。使佛教信徒和普通世人能通过视觉艺术形象的接受感染,达到佛教艺术“以信得解”或“以解得信”的形象化说教目的,以实现更完美,更直观,也更为广泛的弘佛效果。信仰者可以以此为教化基础,并根据自身的经历、理想和信仰追求,起到以慈悲为怀,以智慧为根,以理德为本,树立真、善、美根基,破除假、丑、恶不正之见的邪恶影响,从而起到净化思维观念,坚定人生信仰准则,积累身、语、意资粮,达到圆满功德之目的。

  如藏传佛教唐卡和寺院殿堂门廊壁画必绘的“六道轮回图”,亦称“生死轮回图”。是最具代表性的教化图。整个画面有一个棕色或红色的死神阎魔法王四肢怀抱巨大的圆轮组成,阎魔王头戴五骷髅头冠,面三睛,巨齿獠牙,口衔圆轮的上部。整个圆轮是由里向外共三层的同心圆组成。在同心圆的中心画有猪、蛇和鸡,分别象征愚蠢、仇恨和贪婪。这是人类缺点的集中体现。说明人世间一切罪孽都源自愚昧无知。中间一层被分成六格绘成六地域,上面三格绘有天界、阿修罗和人界,下部3格分别绘有地狱、饿鬼及旁生。最外层分成十二格,绘成十二个画面,象征佛教伦理的十二缘起。此图以形象化的艺术途径,向人们通俗地说教了一般不易理解的佛教轮回恩想,整个画面形象直观的讲述了佛教基本原理——真谛,在象征中揭示了人生生与死的意义。以劝诫、警示和引导更多的人从善、修法、积德、造福。使佛法倡导的智慧慈悲、善念功德、和谐理念深深扎根于世俗大众的心中,普及于整个人间社会。这种高度纯化了的审美动态,不是简单的膜拜,而是通过观佛、礼佛这一特有审美方式,去自我认识、自我调整、自我把握自身的心绪。使佛性、人格、艺心完美统一在一种光明理想、致善致美的境界中。

(四)唐卡的文化传播功能

  唐卡绘画表现的题材内容十分广泛,上至天文下至地理,自然科学、人文知识几乎无所不包,而被誉为“藏族的百科全书”。

  藏族文化的传播传承经历了口头传承、文字传承、视听传承、图像传承和今天的电子传承等几个发展阶段。时至今日,由于科技水平的高度发达,图像成为大众传播的核心手段,引起了学者们的关注。其实,图像的运用在藏族文化发展史上不仅历史悠久,而且运用广泛。从四、五千年前的远古岩画、摩崖石刻、石窟壁画、寺殿壁画到精致的唐卡,就是以图像方式传播着藏族的文化,讲述着民族发展的历程,表达着藏民族历史进程中不懈的精神追求。

  唐卡的文化传播功能首先体现在对佛教经论哲理、佛教历史、佛教文化、佛教教理教规以及佛教艺术方面,事实上佛教文化从传入藏区的同时,也伴随着十分成熟的建筑、雕塑、绘画、工艺美术等艺术形式,而其中的唐卡艺术则以其灵活的表达形式,常以其文学性很强的钗事性,十分生动的富有哲理性的传说或本生故事作为情节展开内容,而每一幅佛教教理图又都是以最形象、最直观、最完美的造型样式、色彩宣染、线条刻画、图像纹样、符号标志,对深奥的佛教经论做着形象化的图释和补充。他充分发挥了藏族绘画的叙事性特长,使文学意义的美感寄托与绘画的美感相辅相成,相得益彰。这类文学性的传说和故事不仅在藏传佛教寺院作为僧人的基础修养知识为僧人心记口传,也以美术形式或绘或塑于殿堂、回廊、佛塔、僧房等处,让信徒日日观思,时时温故,在民间也同样广为流传,成为藏族地区和藏传佛教文化圈内人民大众宗教启蒙和人生哲理最通俗的教化内容和生存修习准则,老少皆知,家喻户晓。切作为藏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知识的一部份,代代相传。

  其实图像的传播运用在藏民族文化中,无论是寺院唐卡,或举世闻名的民间“格萨尔”史诗说唱唐卡、还是民间“喇嘛玛尼”唐卡,都是以图像方式传播着藏族的文化.讲述着声声不息的民族发展的历程,表达着藏民族不懈的精神追求和文化传承。对本民族历史的讲述也是唐卡传播的一项重要内容。像《松赞干布》、《文成公主》等唐卡,就是以形象化的图释手段传播了西藏历史上的重要人物和重大历史事件。

  唐卡传播的内容还包括其他有关的科学技术知识。在唐卡中有一类被称作“曼唐”的。这类唐卡的功能作用,就主要是用于藏族医学知识的接受与传播的。类似今天人们在教学中使用的教学视图,第巴·桑结嘉措根据《四部医典·蓝琉璃》和《月王药诊》中的脉诊、尿诊等内容,组织著名画师洛扎·旦增洛布绘制了79幅“曼唐”,其中精确地刻化了数千个物件的造型,较为全面、准确地介绍了藏族医药医学知识,对藏医学知识的理解认识和传播起到形象直观的良好作用。

(五)唐卡的史料记载功能

  在题材广泛的藏传唐卡中有许多题材内容是关于藏民族重大历史事件、古老久远的各种历史故事、神话传说或英雄人物的传奇故事的。唐卡写实的刻画手法、长于叙事性的表达方式和散点式的突破空间格局的布局结构,为其记录历史提供了前提条件。无论是独幅唐卡,还是成套的组画唐卡;无论是寺院供养唐卡,还是民间说唱用“格萨尔”唐卡、“喇嘛玛尼”唐卡。都体现了唐卡图像与故事情节的完美结合,唐卡技艺形式表现与题材内容的相辅相承。这些唐卡画面表现的题材内容突破了时间与空间的局限,既是独立的场景,也是连续性的情节,使色彩斑斓、线条飞舞的唐卡成就了一种有别于文字史书的形象化记载方式,形成了唐卡“据史作画,以画言史、以画记史、以画传史”的显著功能特点。如唐卡《禄东赞朝见唐太宗》描绘的是松赞干布派遣史臣禄东赞入唐求婚的历史故事。绘画手法稍有夸张,但营造的效果比真实的更甚一筹,将历史的真实与审美的趣味完美揉合在一起。

  同样,以唐卡形式再现历史情节的唐卡还有《文成公主进藏图》、《桑耶寺建造图》、《   》等。也有许多表现重要历史人物的唐卡,如萨迦法王《八思巴画传图》、《五世达赖喇嘛画传图》等,这些宗教领袖人物在藏族政教历史上处于举足轻重的地位,通过对他们的生平事迹的描绘,从不同角度反映绘画人物所处年代的生活状态,对当时的政治、经济、文化风貌有一个整体的呈现。起着对藏民族历史文化史料的记载功能。

(六)唐卡的科学实用功能

  在政教合一的藏区,寺庙不仅是宗教、政治、文化的中心,也是科学技术教育的中心和各类人才辈出的摇篮。僧人必修的佛学大五明中的声明(语言、文字之学),工巧明(即工艺、技术、历算等),医方明(药室、针灸、梵咒等治疗之学),因明(思想辩论规则之学,相当于逻辑学),内明(阐明佛教自宗之学,即内学或佛学)和小五明中修辞学、辞藻学、韵律学、戏剧学和星象学的是藏民族文化中重要的知识经典,与之相对应的在寺庙里开设有专门研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机构,从事医药学教育研究的机构称为曼巴扎仓,从事天文历算的机构称为时轮扎仓,还有众多研究声明学、哲学、逻辑学等的扎仓学院,不仅创造了大量的历史文化典籍,画师们根据这些典籍还绘制出了极具实用功能和文化特色的科技唐卡,这类科技唐卡对自然科学知识的传承、发展和普及有着很高的实用价值。

  在西藏博物馆和西藏藏医院保存着五世达赖时期最早整理出的完整的一套藏医药唐卡是由第司·桑吉嘉措⒂组织西藏各地的著名画师,根据著名藏医药典籍《四部医典·蓝琉璃》、《月王药诊》及其它藏医药内容绘制的79幅藏医药唐卡,这套唐卡涉及了丰富的藏医药知识,包括人体解剖结构、胚胎发育、经络穴位、预防和治法疾病方法、临床技术、医疗器械、药物等,是研究藏医学、医药学的珍贵资料。系列科技唐卡将典籍的具体内容再现于画布上,绘画与典籍相得益彰,对社会科学的发展、研究、教学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实用价值和现实意义。

(七)唐卡的文化保护功能

  唐卡作为形象化、图示化、艺术化的造型艺术形式,对于藏族传统历史文化具有扱强的保护功能,而且这种保护功能远远超过了文字记载、音乐歌舞、说唱表演等艺术形式。它以生动的线、色、形再现了历史的真实,形象化的手法传达了那一个史期的文化与文明,一幅幅不同时期的唐卡,将藏民族数千年的文明史用真实的创造性手法客观地、立体地、形象地、艺术化的方式展现出来。形成以史作画、以画言史,史画同源、史画一体的关系。使唐卡本身从史料的记载研究上就参生了极强的文化性保护功能,从一幅唐卡的人物造型,着装衣饰,器盅道具、房屋建筑、环境生态,从唐卡表述的文化情节内涵,就可探知那一个历史的风情神韵,也参生着对那段历史的文化保护功能。也由此参生着学术研究功能、再现功能、继承延续功能,乃至发展创新功能。

(八)唐卡的艺术审美观赏功能

  唐卡具有独到的艺术审美功能。首先它很强调审美的视觉功能,深层的审美意义总是基于视觉感官这一效果,调动一切艺术手段使感官达到最高兴奋质。而又不停止于感官的生理享受,进一步启发心理上对美的企求,完成根本意义上的审美。大威德金刚造像即是先以奇特诡异的多头多肩模样打动人的视觉,继而对人的心灵产生一种振撼。最通常的题材也以非常的手法来达到目的,“五世达赖觐见顺治皇帝”一画,把主体人物的体积夸张到几乎让其环境无法容纳的程度,以期获得从审视者眼中到心中的重要感受。

  唐卡作为膜拜艺术具有两种职能:一是使宗教信仰得到巩固和增强的专门宗教职能,再一是使感受这一艺术的人们产生审美感觉和审美判断的审美职能。毋庸置疑,唐卡作为藏民族特有的一种艺术形式,集中体现了藏民族的审美意志和审美情趣,也培养了藏民族神性与人性融合统—的审美观念。

  形象性、通俗化、大众化是藏传佛教唐卡艺术发挥艺术功能的必具手段和一大特色,对于广大佛教信徒而言,那些经过佛学大师代代描述承传,又经过画师精心创作,用神来之笔和五色丹青描绘出的生动画面,正是人们理想中的乐土天堂或真理尺度。尤其是对于大多数没有文化或因文化背景差异的信徒而言,这种将深奥的佛教文化哲理、道德标准、人生价值、宗教观念形象化、通俗化的表现形式,规范说教人生行为准则和约定俗成人文理念标准的启蒙教育,更能打动他们的心灵,乐于为他们接受,也更能达到佛门弟子和广大世俗信徒追求的终极目标。

  唐卡的审美美学意蕴表现在诸多方面,无论是构图的饱满、均衡;还是色彩的厚重绚丽,冷热色基调的鲜明对比;线条的流畅,疏密有致,委婉多姿;场面的宏伟、人物造型的生动都充满着浓郁的高原风情和游牧生活特征。在善与美、真与假、恶与丑的斗争中获得高度的精神愉悦,最终获得崇高感。也是这种外在美与内在美的完美结合,才吸引了世人的眼光,使唐卡成为人们倍受瞩目的焦点,通过形象化手段给人以感情寄托和信仰的选择。

(九)唐卡的多元化社会功能

        所有到过雪域高原的人都会发现,那些装点着藏族聚居区的精美的艺术品,几乎都是通过佛教思想来创造的,并或多或少被作为佛教宣传工具来使用的。可以说,在雪域高原上,没有多少绘画或工艺品是非宗教意义的,唐卡也不例外。这无疑是藏族艺术品区别于其他类别的艺术品的重要原因。法国哲学家孔德说过,人类一切知识的发展,须经过三个不同的阶段:一、神学的阶段,二,形而上的阶段,三,实证的阶段。而宗教的阶段正是人类知识发展的源头,而雪域的主人们也正是通过这个起点,开始了他们对自然和社会的不断探索,而唐卡艺术则以形象的语言记录着这一探索过程。

  随着唐卡艺术在民间的发展和广泛应用,唐卡与社会生活的关系融合得更为紧密,也更为普及。唐卡带有浓郁的宗教人文色彩,在虔诚的藏民心目中,唐卡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神圣供品,在藏区社会中大至寺庙的宗教节日,法会祭祀,佛礼朝拜,塔殿开光、活佛升座、僧人拜师、灌顶持戒;政教官员的升迁寿祝、建房扩地、年节喜庆、迎客送宾;民间社会的婚丧娶嫁、搬迁新居、耕播开镰、家庭团聚,藏民族家庭生活中重要的大事、民间习俗中特殊的节令日子都要使用唐卡。或举扬开道,或悬挂祈祷,或顶礼膜拜,或珍藏供养。以图社会安宁、人畜兴旺、五谷丰登、吉利祥和、万事胜意。唐卡就像一所流动的寺庙,伴随着经、律、论三宝的传播将佛教文化思想创导的智慧、慈悲、精进、善良、普渡众生等佛学经论内涵落实于人们的身、语、意中,使之得到广泛的提倡和应用。比如在流行于西藏农村的望果节上,当村里的男女列队举行转庄稼地仪式的时候,总是主持仪式的高僧、背大藏经的僧人,同举着《斯巴霍》唐卡佛画的骑马男子走在队列的最前面,然后才是村子里的老百姓,可见唐卡对于整个村庄和所有村民以及他们的生产生活有多么重要的影响。

  《斯巴霍》唐卡,也称生死轮回图,它与常见的生死轮回图有些不同,画面上方是文殊、四臂观音、金刚手,藏语称为“日松贡布”,汉语称“三怙主”分别象征智慧文殊、救度苦难的观音和护卫平安吉祥的金刚手,画面中间是一个忿怒明王怀抱巨轮,巨轮分为三层,最中央是九宫,外层依次是八卦图和十二地支属相,并以十天干和五行相配,具有驱魔避邪的作用,

  藏传唐卡艺术的文化审美不脱离社会现实,不回避人本思想理念,而是集宗教、政治、经济、文化、艺术、道德社会的训导教化于审美中。记载史迹,宣解德化,阐叙理念等认识功能与审美具有共同的精神指向,都倾向于对真善美的追求。真即美、善即美。而美也就是圆满完善与纯洁真实。这使藏族传统唐卡的人文境界与佛的境界高度一致。因此修炼中对本尊的观想这类近乎神秘的审美,也就不再难解,而显得很具人情味,也很平易了。对有灵性的佛造像,也都可从审美达到了某种“化境”上去有效的理解。通常的唐卡作品也不只是对人生事象,宗教现实的直接体现,而是对人生观、宇宙感的体验和领略。是高妙的艺术审美,可见藏族唐卡的审美特征之重点之一是对境界的开拓,哪怕是个别的神奇之作,偶得的意外境界,也是审美的预期结果。

  视觉审美和宗教情感结合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力,藏族唐卡最大程度的把藏民族的民族情感外化,物化为图像,也营造了唐卡的民族特点,将现实主义、写实手法和情感的表现融为一体,借自己丰富而富有人情味的绘画语言,将自己的理想愿望,哲理教义委婉动人地表达出来,因此它会令如此众多的人为之动容,并在思想上产生共鸣,将藏族唐卡绘画的情感性发挥到极致。在这里,一切艺术行为都是神圣虔诚的宗教行为,一切宗教行为也都是重新认识把握佛陀精神的必要过程,就像佛陀的庄严妙好不光是外在三十二相的美好,更是佛陀人本思想的美妙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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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巴协---《巴协》---  别称《桑耶寺详志》,古代著名典籍,佛经翻译家,七觉士之一的巴萨囊著。书中详实记录了吐蕃王朝赤德祖赞和赤松德赞父子的光辉事迹。尤其对桑耶寺的修建过程以及佛教的传播,唐蕃间的往来、印度和吐蕃的佛教关系、译经等作了叙述。

②勉唐画派---藏区三大传统绘画流派之一,形成于15世纪中叶,创始人为多巴·扎西杰波之弟子勉唐巴·勉拉顿珠,故名。画风尤长于表现静善像之神灵人物,主要流行于拉萨前藏地区。

③青则画派---藏区三大传统绘画流派之一,于15世纪初由南喀扎西高徒钦则钦莫创立,其特点是善画怒相神和坛城画,主要流行于后藏及山南地区。

④噶玛噶孜画派---藏区三大传统绘画流派之一,形成于16世纪中叶,由南喀扎西所创,主要兴盛于藏东地区。

⑤“卡诺文化”---属新石器时代古人类文化遗址。1978年8月首次发现于西藏自治区昌都县卡若村,故名。卡若村遗址总面积约1万平方米,距今约4690年左右。

⑥“中路文化”---属新石器时代古人类文化遗址。发现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丹巴县城边半坡之中路村,遗址距今约4500年左右。

⑦苯教---为藏族本土宗教。亦称苯波教。约于公元前8世纪,由古象雄(西藏西部古地名)王子辛饶米保创建。在他之前,象雄存在着各种原始宗教仪式,辛饶米保统一了这些原始的苯,改变了一些原有仪式中杀生祭祀等劣习,创建了雍仲苯教。   

⑧“喇嘛玛尼”---喇嘛 藏传佛教中对上师的称呼。本意是“重”,又引伸为“所尊重、敬重的人”,即“上师”。玛尼意即“宝”,亦即六字真言,“喇嘛玛尼”布画,是指民间以绘画为主的说唱用挂图形式。

⑨“仲唐”---藏语译音,  汉意为说唱之画像。有些说唱格萨尔的艺人带有画着格萨尔故事的卷轴画。画有刺绣、堆绣等多种形式,绘制精美。讲唱时,艺人挂起轴画,指画说唱。

⑩杜齐---(1894--1984),意大利东方学家、藏学家。生于意大利利玛切拉塔城。1929---1948年曾8次到我国西藏进行考察活动,携回大量藏文资料和文物。50年代又多次到尼泊尔、巴基斯坦、阿富汗进行考古发掘。图齐一生论著极多,关于藏学的主要著作就有近30部。

⑾坛城画---坛城,系梵文mandam的意译,亦称曼茶罗。源于印度佛教密宗本尊及其眷属聚集的道场。古代印度密宗修习“密法”时为防止“魔众”侵入,遂筑方圆的土坛或绘制成画,安请诸尊于此以祭供观修,有“四曼为相”之说。  

⑿十二厌胜寺---公元七世纪初,松赞干布为了供奉赤尊公主迎请来藏地的释迦牟尼佛八岁不动金刚像、弥勒像、旃檀救度母像决定修建大昭寺。文成公主通晓五行量算之学,“知有雪藏土为女魔仰卧之形体,卧塘湖即魔女心血,三山为其心窍之脉络,此地乃纯位于魔女之心上,应填平此湖,其上建修神庙”。于是赤尊公主在卧塘湖上建大昭寺,供奉释迦牟尼佛像以镇女魔的心脏,松赞干布又在红山顶上筑王宫,以镇女魔的心骨。然后始建镇压女魔仰卧之肢体及诸肢关节之十二神庙。

⒀象雄---“象雄”,古国名,其境域在今西藏自治区阿里地区境内。有大小象雄之分,大象雄包括阿里北部及藏北,小象雄在阿里南部及以西。象雄西邻吐蕃,北接于闯,东西千里,人们以畜牧为业.民俗辫发毡裘。笃信苯教,有象雄文,公元644年被吐蕃赞普松赞干布所灭。

⒁“三经一疏”---作为藏传佛教美术的基础纲领,通指佛说《造像量度经》、《造像量度经》、《画法论》,系由清乾隆番像学总管、大清内阁、蕃蒙释事、蒙古族人鸟心部五公贡布查布精心将经典译成汉文,并作了一部《造像量度经续朴》、《佛说造像量度经注疏》故名。

⒂第司·桑吉嘉措---(1653--1705)西藏著名第司,藏学大师,布达拉宫的重建者。前藏拉萨人。成年后出任第司要职。公元1682年,五世达赖喇嘛圆寂后,增修扩建了布达拉宫,撰写了《四部医典》、《蓝琉璃》等大量有关藏族历史、宗教、文化、医药、天文、历算、法律等方面的著作,后被拉藏汗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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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书目:

[1]《彩绘工序明鉴》杜玛格西·丹增彭措著(汉文版)中国藏学出版社,1997年6月第1版95页。

[2]《如来佛身量明析宝论》,勉唐·邓珠嘉措著,(汉文版)中国藏学出版社,1997年6月第1版60页。

[3]《藏族美术史略》丹巴绕旦、阿旺晋美编著,西藏人民出版社2003年3月第1版31---32页。

[4]《藏族美术史》康·格桑益希著,四川出版集团,四川民族出版社,2005年12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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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绍:康·格桑益希,四川大学教授、国家一级美术师、硕士生导师,藏学、美术学研究方向

●刊用请注明(本文系全国艺术科学规划课题项目,批准号:05BF047,项目类别:艺术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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