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书自述（书法）李一

　　始于20世纪70年代末的“书法热”，至今仍在持续升温。从历史的角度看，在几千年中国书法史中，30余年的“书法热”只是短短一瞬，但受众人数之多，涉及地域之广，自发热情之高，持续时间之久，都足以炳彪史册。社会人群的广泛参与，书法社团的层层建立，书法展览大赛的频繁举行，书法教育的学科化建设，书法的专业化与民间业余性的互动等等现象，都值得研究。特别是由实用走向审美，由书斋走向展厅、走向大众，在历史上均是空前的。

　　与此同时，这30年书法出现的问题又最多。在书坛冷寂时，书法的问题被冷藏，当书坛热闹时，问题便暴露出来。与过去相比，书法从未像今天这样热，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问题重重。且不谈书坛一部分人心态浮躁，利欲薰心，你争我抢，占山为王等弊病，单就书法自身而言，古人遇到的诸如格调问题，雅俗问题，用笔结体章法问题，今天依然存在。古人未遇到的问题：诸如现代观念的渗透，“艺术创作”和“时代创新”、“社会转型”和“书法的现代性”等新问题日益突显出来。不妨可以这样说，当前的书坛是一个充满生机活力的书坛，又是一个问题重重的书坛。

　　最大的问题莫过于标准的混乱和缺失。什么书法好，什么书法不好，在过去是有着明确标准的。而今天，由于标准的混乱和缺失，好不为好，差不为差，优与劣颠倒或不分。打个不甚贴切的比喻，如果说书法是一个小姑娘，过去人们是千方百计打扮她，使她越来越美丽动人;而今天，一些人却在肢解她，丑化她，并把这些说成创新。

　　标准的混乱和缺失影响着书法的健康发展。当一门艺术的是与不是，好与不好成为问题时，就容易混淆视听颠倒黑白。我们经常看到这样的现象，明明是借书法的资源和名义搞其他艺术，却说成是书法的创新;明明是败笔连篇错字连篇却说成是佳作;明明是缺乏书法的基本素养偶尔玩玩的初学者却被吹捧为大家。由于书法当代创作标准、批评标准、欣赏标准的迷失，至使很多人面对书法作品充满困惑、无所适从。

　　然而，建设书法当代标准并非易事，标准要达到共识也需要时日。其难首先是对“当代”的理解和把握。从时间上说，“当代”是指现在，而现在又是从过去走过来的。当代书法和古代书法写的都是汉字，使用的媒介材质和书写工具也没有大的变化，古人所发明的笔法章法等艺术语汇仍然被今人使用，古人所创作的诗词歌赋仍然被今人书写，所以当代书法想与传统断裂是不可能的，除非已不是书法，也就是说，讨论当代书法标准，必须和传统联系起来。但从另一方面讲，当代又不同于古代，书法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各朝各代都有差别，都有新因素出现，书法要符合时代需要，社会环境变了，也要求书法随之而变。今天书法的创作环境，展示环境，创作心态，创作观念与古代确有不同，比如“展厅效应”、“创作提高班”等现象，都是古代所没有的，因此讨论当代书法标准，必须考虑当代出现的一些符合艺术发展规律的新因素。

　　其次，难在对标准“度”的把握和确定。标准是社会性的，针对的是群体;标准不是空洞的理论假设，而必须具备可操作性，又要经受实践的检验;标准应该有一定的高度，鼓励学书者向高度攀登，但又不能过高，高不可攀就失去了标准的作用;标准还应该有底线，底线即书法和非书法的边界。也就是说，书法的当代标准既要考虑群体的可接受性，又要具备实践的可操作性，既要有一定的高度，又要有基本的底线，如何合度合适是关键。艺术是自由的创造，但自由不是胡来，仍有其法度，正如石涛所说：“无法之法，乃为至法”，至法是大法，大法仍是法。

　　随着书法的进一步发展，当代书法标准问题会越来越引起社会的重视，建设书法的当代价值评价体系迫在眉睫，大家在期待。

　　(作者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美术观察》杂志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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