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您几次打电话来询问关于我和朱朱以及高千惠(她将主要负责台湾,也许还有香港的艺术家,是很好的学者)策划的展览《改造历史 2000-2009年的中国新艺术》。电话时,我已经在机场,不能前往您的工作室拜访。我想,在未来的日子里,如果可能,我会尽量找时间去的。其实,我对看作品,尤其是新作品非常有兴趣。
您在电话中谈到的若干问题,我想可以通过邮件的方式更从容地作答。这里,我就您关心的几个问题先做如下回音。
关于展览的目的,我们在展览的“奉告”中已经有了说明。展览的学术目标是一次对中国当代艺术尽可能全面的呈现和审视。之前,很多人就什么是当代艺术进行过讨论,可是,在我、朱朱和高千惠看来,最好的讨论应该是针对具体的作品和相关的问题进行。我的经验是,当不同的作品放在一个空间里,当我们在一个时间里去比较所有的作品时,我们会有一些更加清晰的判断。当然,我们不愿意这个展览仅仅是一次回顾性的,相反,我们希望艺术家能够提供新作品,甚至出现很多我们过去不太注意或者不太了解的年轻艺术家,仅仅这一点,就够我们高兴和期待的了。
可以非常肯定地说,如果我们的展览没有实现学术目标,或者我们没有看到更多的好作品出现,展览是不成功的。好在我们邀请了几十位不同年龄的批评家参加进展览的学术准备工作,他们将在推荐艺术家、阐释艺术看法、提出新的观点、评选艺术家的工作中体现出他们的智慧与劳动。如果这么多批评家参与的展览也没有能够把展览做好,那当然会是很遗憾的。我要特别说的是,您是年轻艺术家,这次计划安排在广东美术馆的“中国青年新艺术”部分,将是年轻艺术家的一次很好的展示机会,有近20位年轻批评家和十几位前辈批评家做他们的后盾,不出成绩才有点不可思议。
您问:这个展览是文献性的,但展览原则上又要求展出“新作品”,这个“新”怎么来理解?是否与展览本身的定位相矛盾?
其实,我们的展览定位是“新艺术”。我们之所以安排一个“文献”部分,是希望通过这个部分让观众了解改革三十年来中国的艺术究竟是怎么走过来的。在过去两年的讨论里,我们经常看到有人在谈及今天的艺术时,总是对过去(上个世纪80、90年代)的艺术家和他们的艺术的忽视甚至蔑视,似乎真正的当代艺术是在今天突然产生的。这种缺乏正确历史观的立场是非常有害的。所以,观众可以通过展览文献来了解当代艺术究竟是如何走过来的,也可以通过那些艺术家的新作品看到他们在几十年中的变化,这样的方法有助于全面正确地了解当代艺术的历史。何况,有很多艺术家一直保持着艺术家的创造性精神,我们很难从年龄去划分新与旧的差异。
我知道,策展人与艺术家的直接沟通非常重要。尤其是,在与艺术家的直接沟通中,策展人或者批评家才对艺术家的工作有更加准确的了解。具体到作品的规模、大小、形式、材料以及展览方式的讨论,经常是在这样的沟通中落实的。所以,我的确也准备从12月开始,尽可能地与艺术家有直接沟通,以保证展览的作品更加适合这样一个大型而集体性的展览。不过,我要说的是,艺术家可以实现有一个自己最认可的方案,我想既然已经了解到“改造历史”是由近200位艺术家参加的大型展览,所以,在考虑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也就要在个人展览与群体展览之间的关系上有一个适当的判断。目前就我知道的,例如隋建国的作品体量可能较大,有些特别的想法我们可以在电话、邮件甚至当面来沟通,有些作品当然可以考虑甚至更适合在室外展出。不过,作为展览的组织者,我们将尽可能安排足够的空间来满足艺术家的要求。这里要补充的是,我们当然首先从学术层面来确定参展作品,然后才是是否有条件展出的问题。
您又问到作品的代理与学术的关系问题。完全可以想象,今天,除了全国美协或者官方的展览,几乎所有的展览都与经济发生着关系,即便是在美国的MoMA举办的展览,也涉及到展览的投资人对展览作品的代理运作。我想,您关心的可能是,学术与商业之间的关系是否能够处理好。这个顾虑是可以理解的。这次展览是在我说服了企业投资人的前提下进行的,总的投资预算是1000万人民币。所以,如果可能,通过代理为投资寻求资金回收并赢利是正当的,是符合今天的道德标准的。我们从事的是艺术创作,可是我们也希望我们的作品为更多的人收藏和欣赏,这样,通过展览的方式来让我们的作品流通到社会中去,这样的现象是我们今天应该理解并给予支持的。否则,我们很难找到那些只付出而不愿意收获的人,因为,只有收获才可能形成良性循环,支持下一次的展览。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经验告诉我们,中国艺术的发展已经在一个新的体制中开始循环。
我想,最关键的不是是否有代理,而是展览是否能够坚持学术性。这一点请您放心,投资完全没有参加到展览的学术活动中,展览的学术工作是在策展人和批评家的共同努力下进行的。这样的结果是,越是具有学术性的作品,越受到重视,以至这些作品很可能在未来的市场中受到青睐。您放心吧,我对学术和商业两种游戏规则都理解,我知道应该如何利用市场手段来为我们的艺术和学术服务;我也知道一个严肃的学术工作将事实上带来更好的经济收益,因为人类承认的是文明的进步,新思想被转换为新的物质文明,这样的作品不仅有利于艺术史,也有利于投资人。
我知道有些艺术家的作品已经被画廊代理,我们会与这些代理画廊进行讨论,尽可能地让大家都在这次的展览中有所收获。同时,也请您与您的代理画廊有很好的沟通,这样,展览投资机构和工作人员可以很顺利地与他们接洽。相信,这样的合作是对艺术家、画廊和展览投资机构都有益的。我也希望通过我们的努力使之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长远地进行下去,而不仅仅限于此次展览。
可以提前告诉您的是,此次展览的作品不仅面对所有购买者,也面对美术馆,如果不出意外,将有美术馆希望购买展览的作品。如果是那样,不是很好吗?
此外,也可以告诉您,此次展览的作品销售收益的50%将用于设立“中国当代艺术史研究与出版年度奖”,通过这个安排,建立一个持久地支持那些研究中国当代艺术的批评家、理论家和艺术史家的平台,为他们的研究和出版提供充足的经费。其实,我们这次要求艺术家提供相对来说比较细的资料也是基于这个原因,我们希望能够成立一个当代艺术的数据库,这样就能为以后研究这些年的当代艺术和艺术家的个案研究提供多一些的条件和载体。
至于有些具体的问题,例如作品的保险与运输、作品安全、布展效果等等,您也很关心。可以告诉您的是:所有这些工作——运输、保险、布展等等——都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负责,并由专业公司执行。展览的规模很大,自然需要很有条理地安排这些工作。尤其是展览中的许多作品很可能继续到国外进行展出,这些工作就应该更加认真和专业地进行。
您问究竟有哪些艺术家将要参加展览。在这里,我还不能够将参展艺术家的名单全部告诉您,但是,您从展览文件中可以看出,由于这是一次全面的学术活动,所以,参加展览的艺术家一定很多。尽管如此,仍然有很多艺术家也希望参加我们的展览,这也给我们策展人提出了难题:究竟哪些艺术家应该参加到展览中来?为什么?我们知道,艺术判断并没有明确的界限,并且总是在模糊的边界中进行。基于这一点,我们会慎重考虑艺术家的名单的,这样的工作方式也能让我们的展览做的更加充分和严谨。至于您最后是否可以参加展览,我们将在12月初有一次会议,通过对作品的观看和综合了解,做出决定。
无论如何,“改造历史”这个展览是我们进行学术讨论的一次机会,我们三个策展人当然不能代表历史说话,可是,我们可以说出我们所理解的历史。最重要的是,历史之书不是哪一个人能够去完成的,而是要靠大家,靠每一个理解过去、关心未来的人共同书写。所以,很希望我们的工作能够得到艺术家和批评家的支持。曾经,我们共同创造了当代艺术的历史,让我们共同翻开历史新的一页。
还有什么问题,请及时沟通,我将尽可能回答!
吕澎
已丑年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