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国波普艺术并行发展的还有实验艺术。作为主流的实验艺术,迎来了中国艺术的贡布里希的时代。对中国艺术家以及艺术批评家来说,实验艺术是贡布里希的灵魂,也是中国前卫艺术和前卫艺术批评的灵魂。当中国后现代艺术的前卫意识及其前卫性被誉为当代中国实验艺术主体性的标志,贡布里希没有料想到中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他的文化的妄想与美学的谶言:即实验和探索二者完全融化一体。本来贡氏在他的《艺术与错觉》中想通过艺术实验的讨论走出艺术对象的摹仿的问题,然而贡氏的矛盾在于他也反对二十世纪现代艺术家形与色的实验过程导致艺术又偏离了艺术的对象。贡氏的艺术实验精神很快变成中国的实验艺术的一面旗帜。贡氏和蔼而温和的前卫艺术理念,成为了中国摧枯拉朽式的艺术多元化的一个革命性的理念。很快,中国实验艺术的热闹在各个艺术领域的渗透达到了登峰造极。实验二字,一方面成为艺术探索的理论招牌,一方面成为标榜前卫艺术的噱头。马克思曾撰文《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的开篇写到:“他们无法表述自己,他们必须被别人表述。”贡氏的艺术实验精神最终成为中国人的实验艺术的精神鸦片。当我们陶醉在准贡布里希的假面舞会上的时候,同时也庆幸实验艺术的提法为中国艺术的多元发展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出口。此时,图像学、符号学、社会学、媒介学等西方方法论大规模的的进军中国,图像生存、行为生存、装置生存、影像生存,多媒体艺术生存,中国的当代艺术异常活跃。尤其是行为艺术在众多艺术中的风头抢尽,是它的理性与非理性的观念身体的表演。一方面,由身体的介入衍生出有暴力倾向的行为艺术,在具有动物般的快感中实施对西方文化侵略的批判时,反而被动物对象化;在身体的自虐中挑战生理的极限时,反而泯灭了人类的理性精神;通过裸露自己的屁股寓言给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穿开档裤时,将中国文化弱智化。一方面,由身体的介入产生出了具有文化批判的艺术诗学。比如通过企业打卡制的身体表演,重新认识文化作为一种制度性压迫下的生存体验;通过商品在一个时空里被物欲化利益驱使下的公众疯狂的攫取,批判人性的贪婪欲;通过母语文化在异域文化来回解读中的误读,揭示出在全球一体化中的文化不通融性。行为艺术的多重性,是以中国文化精神装置里的东方侏儒和东方醒狮同在的一种艺术生存状态。于是我们看到了身体寓语里的晨钟暮鼓。此时,在实验的合法的外衣下,艺术殖民主义也随之悄然产生。只是到了后来殖民艺术在本土化的进程中,艺术诗学与批判的有机结合,使中国的当代艺术有了自己的精神面貌。此时,传统绘画的体制框架遭遇解构,艺术秩序重建与艺术结构的重组,观念艺术的产生与发展成为这个时期艺术的主要特征。但是我们艺术批评把观念艺术归为实验的艺术生存,多少有点背离了艺术的自身发展规律。因为,实验二字的理性与矜持,无法承担前卫艺术所具有的先锋性和革命性,而先锋性和革命性的前提是文化批判的指向清晰;文化重组的行为强烈。更重要的是实验艺术提法的出笼,不是中国文化的想象与创造的产物。所以,如果将实验艺术作为西方方法论拿来后的艺术殖民化的一种掩饰,那么中国当代艺术批评中鼓吹的前卫性等于实验性的假说就是成立的。但是,将实验艺术作为中国当代艺术以及艺术批评前卫意识的集体发声,恰恰表明无法割舍的殖民艺术情结主导中国当代艺术进程的犬儒主义的顽固。实验艺术的提法作为戏仿西方艺术批评方法论的犬儒文化主义,无法完成中国当代艺术的民族文化的想象与建树。艺术崇高的反动与实验无关,而我们不能与贡氏理念的反动,来自我们崇拜权威的盲从。很快,缺少画面深度和思想深度的平面艺术当仁不让的与实验艺术争宠,继而握手联合,共同制造出了这个时期的流行文化。
曾经一手缔造了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神话的格林伯格,再一次为中国的当代艺术发出了经典般的微笑:利用学科的方法去批判学科的本身。针对僵化与保守的学院体制中三维艺术的技术至上主义一统天下的局面,格林伯格为自己的理论找到了一个出口:两维性的绘画更接近它自身“独立而不可还原”的形式纯粹性上。此时,抽象艺术是学院艺术的反动。按照格林伯格的观点,作为学院艺术的技术乐观主义已经走到了它的尽头,使它堕落为媚俗化的矫饰主义。格林伯格在批判了学院艺术成为消灭自身的一个媚俗的工具之后,很快建立了物质乌托邦的抽象理论学说。当他陶醉在抽象表现主义颜料粘稠的物质主义美学时,中国当代艺术很快全盘接受并误读了格林伯格的抽象艺术精神,建立了消费主义的流行文化的范式。后卡通放弃了早期卡通艺术叙事与其他元素的共享的空间,招贴艺术式的平面叙述,日本口袋书式卡通文化快餐的流行样式的泛滥,成为为一个区域文化的强盛的代码。后图像淡化了符号学中所指与能指的理论色彩,放弃了空间深度,画面恍惚,元素单一,缺乏想象,里希特的手法突出。后影像遭遇图像化的平面处理,使影像艺术作为单元画面主体更突出了。由于视角放到了大众文化上,加上日常叙事的截取面过于简单,离开了标题的提示,很难产生图像学的意义。后抽象关注的视点则更为广泛。或者是用纷繁的线条叠加出一种扑朔迷离的幻想;或者是利用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方、圆符号传达一种文化的理念;或者是利用中国古典美学意的概念建立当代抽象艺术的阐释学。在中国,抽象艺术的多元发展缘自于政治与经济的快速发展带来的负面影响的一种抵抗。在物质消费主义大行其道之时,人的精神被抽空,当代艺术成为物欲主义挤压下的丑陋的渲泄物。人们开始寻找精神的乌托邦。由于抽象艺术决定了它的平面性的书写方式更接近精神的层面,中国的抽象艺术成为了这个时期最具有当代意识的艺术形式。在西方,抽象艺术被认是突破了三维空间的局限,以二维的扩张性带来的某种霸权的意识的产物。因此,抽象艺术在德国是政治的艺术,在美国是官方的艺术。抽象艺术成为了冷战思维的武器。在格林伯格的二维艺术理论的助推下,平面艺术美学成为了全世界文化扩张主义的艺术美学。并且渗透到了中国人的文化生活中。加上中国艺术批评再度请出格林伯格先生作为艺术批评方法论的头一把交椅。使中国艺术和艺术批评陷入了一个悖论:利用西方的媚骨去讨伐中国的媚俗艺术,修正中国的艺术批评。[JF:Page]
这个时期,殖民艺术身份的妥协与反抗促使了策展人时代的快速的到来。作为权力资本的策展人,它是一个由西方引进的概念,也是中国当代艺术戏仿西方艺术体制最成功的举措之一。策展人作为了展览政治的产物,也是崇高的反动的文化产物,进入中国当代艺术公共空间,从早期出现的水土不服到完全本土化。虽然,今天中国策展人的学术视野中的文化想象、权力的想象和政治的想象,难以成为春秋战国七国称雄时具有万乘之国帝国文化的想象力,但是毕竟开始了中国的展览政治的时代。早在85'美术之前,官方展览体制里只有组织没有策展的艺术,只是意识形态的某种功能性的代言人。艺术的崇高来自于它被体制化后的的御用性。而艺术的草根性在于它独立于体制外的话语权的主体性。当一个美术权威机构利用国家机器驱赶敢于挑战自己的草根艺术展览时,美术权威机构的崇高不堪一击,弱势政治与强势政治对决,崇高的反动是一种策略。因此展览的政治理念十分重要。中国的最早的前卫艺术的展览《星星画展》,虽然是群策群展,但是展览的宣言就是策展的理念。它的前卫色彩是它的展览过程。1986年的厦门·达达艺术展,尽管保留了早期的群策群展的形式,但是黄永砯的洗衣机搅拌中国美术史的作品理念强烈、清晰,与艺术作品的焚烧的实施计划遥相呼应,使整个展览成为了黄永砯的作品的文本的扩展与理念的传达。实际上黄永砯扮演了一个策展人的角色。1989现代艺术的大展的筹备委员会象征着策展组委会。策展组委会作为权力整合后的权利意志的象征,是发布与实施策展理念仪式化的开始。1992年的广州双年展依然是群策群展的方式,尽管展览突显的主持人制、企业介入制、学术评审制,并形成了一个策展团队政治体系,但是缺少策展的灵魂,使得展览政治理念大打折扣。1993年在香港举办的后89中国新艺术展上,第一次出现的独立策展人概念的艺术批评家张颂仁、栗宪庭,作为了独立策展人的理念开始与国际接轨。2000年上海双年展实行了策展人制度,标志着中国现代艺术展览政治的体制化。同时也标志着中国展览体制西方化。在西方,策展人分为常设策展人和独立策展人。常设策展人为博物馆、美术馆等非赢利性艺术机构中,负责相关研究领域各类展览的策划、组织等项工作。独立策展人则是符合价值规律的学术独立的艺术市场运作人。策展人的双轨制开始了中国策展人的时代。如果说早期的中国的策展人是一个有着强烈政治抱负的理想主义者,甚至保持着策展就是批评的延续的儒雅。那么,被称为后策展人时代浓烈的商业气息和功利主义开始泛滥。缺少学术铺垫的策展人的沽名钓誉,弱化了策展政治的学术理念。只有“组织”没有“策划”的展览,淡化了策展政治的独立的批评意识;只有“噱头”没有“学术”的展览,强化了展览时尚化的市场效应。中国早期的策展人作为权力的资本最初缘自于艺术批评,它同时扮演着艺术总监、学术主持的角色,是画廊画馆展览机制的产物。今天,中国当代艺术的展览机制中开始出现了策展人与艺术总监、学术主持脱钩的现象,即是展览政治成熟的表现,也是艺术市场成熟的体现。中国的策展人在当代艺术体制或产业链中,如何找到人类文化共同的关注点,担当人类共同的文化的想象与创造?是策展人中国身份的开始,也是的国际身份的开始。随着西方的电子媒介产业覆盖全球的经济渗透,世界在变的越来越小。电子媒介资讯的快捷与方便,提供了另类的生存空间。已经有一些艺术网站开始建立电子网络虚拟的画廊画馆,而电子网络虚拟的画廊画馆是虚拟政治的开始。但是当画廊画馆成为虚拟的现实,独立策展人是否还存在?当前,网络虚拟的画廊画馆和艺术家个人网站的激增,意味着网上艺术交易在线程度将大幅度的提高。同时也标志的零策展人时代的到来。高象素的网络视屏的数字技术提供了超清晰的声音和画面解析。使每个人想介入这种电子媒介的人,都有可能成为虚拟现实的一部分。自己不仅是独立的艺术家,而且可能成为自己的独立策展人、独立的画廊的老板。网络作为大众媒体与后现代媒体的最佳结合体,创造了新电子媒介的公共平台。这种时间与空间零速度的优越性在于提供了瞬间让自己成功、成名的机会。比起传统意义的策展人制下的画廊、画馆的展览运作下的模式,网络的数字生存是对传统意义的策展人制下的画廊、画馆的反动。但是作为公共平台的网络的理性的政治界面,是否再次成为展示暴力的平台?网络的数字生存有它的两面性。一方面它是获得个人权力快感的利器;一方面是丧失个人尊严的暗器。正像人们说的那样:虚拟的现实创造了一个虚拟的体验。虚拟的现实与计算机之间有一个互动的界面,它给使用者提供了一个物理的通道以进入完全内在的虚拟的世界。这个虚拟的世界不仅是艺术理念的政治舞台。也是艺术批评的政治舞台。不少艺术批评家从这里开始了他的艺术批评的生涯。与传统的平面媒介相比网络信息传递的快也消失的快。但是空间效应是独一无二的。一个有争议的批评会调动所有参与者的政治的荷尔蒙,心平气和与诅咒谩骂的言论交替攀升,同时将自己话语权力的欲望暴露无遗。网络平台的公共性与公平性把虚拟的政治转换成为个人实体的政治,这个个人实体的政治是一种网络媒介赋予的权力,当自己在消费他人的同时,自己也成为被它人消费的政治寓言体。网络的数字生存不仅解构了平面媒介的崇高,也解构了美术馆与画廊的策展人机制。并且制造了崇高反动的虚拟政治的乌托邦。
如果说古典艺术时期的崇高反动中的崇高,还保留了作为美学模式的一种纯朴,那么现代与后现代时期的崇高,遭遇已经被体制化了的美学模式需要崇高反动的先锋姿态去瓦解它。当崇高成为艺术体制腐朽的元素,是以一种统治者的面貌带来的一种表面温和的专制主义。在这个温和的专制主义的面纱后面,艺术体制成为一种视觉经验的话语权为主导的泛等级制的政治实体,同时强烈的宗法的资格认证的学术实体,则是视觉经验的话语权为主导的泛等级制的政治实体的基础。而这个宗法色彩的学术实体作为政治基础的腐朽,最终导致着崇高的反动。后现代的崇高反动的美学命题是一个双刃剑。一方面通过解构崇高将艺术还原于大众;一方面通过消解精英文化带来精英品质的丧失。毋容置疑的是后现代崇高反动是以先锋的姿态出现,其间与媚俗的若即若离,使它倍受争议。正如法国批评家安托瓦纳·贡巴尼翁所说:“先锋的两个很不协调的特征,即偶像的破坏与乌托邦。”由崇高建立起来的偶像来自于政治的乌托邦,再由崇高反动去破坏偶像,破坏的结果是重新建立偶像的政治乌托邦。这是一个悖论。而这个悖论的形成催化剂是媚俗。如果把媚俗看成是一种模式的传承,看成是一种艺术体制的沿用,那么,崇高反动的美学命题的积极的意义在于,崇高反动不仅代表着政治的前卫精神,也代表着美学的前卫精神,这种前卫精神向我们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艺术是真理的贰臣。如果真理就是已经模式化的崇高,那么质疑性、批判性就是艺术的本身。在中国的当代艺术戏仿的历史中,艺术的诗学与艺术的批评是建立在西方艺术理论的实践上的,崇高的反动担当了前卫的角色。于是崇高反动的度的掌控在艺术家及艺术批评家的手里。此时,艺术创作、艺术的批评、艺术的理论视野前瞻性、包容性以及坚持文化的学术操守则显得十分的重要。崇高反动的意义是要建立艺术的多元主义,即艺术的政治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