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江湖  风云际会

世界百名陶瓷“泰斗”云集论“云南青花”

云南  刘秀

彩云之南，人文荟萃，自古就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

上世纪90年代，全国收藏瓷器的爱好者有句口号是“到云南‘淘’瓷去！”，随后，云南文物交易市场成为继北京之后又一个重要的市场，其中拍卖会上瓷器成交率更排在了全国第一位，其中有不少云南青花瓷器精品。随着近年来玉溪窑、建水窑和禄丰古瓷窑的发掘和发现，以及从火葬棺墓中发掘出大量的云南烧制的青花瓷器，更吸引了海内外专家学者对云南青花瓷器的普遍关注。

2007年11月21日，由云南省文化厅、云南省文物局、中国古陶瓷学会主办，云南省文物产业集团、云南民族村承办，《大观周刊》和昆明电视台《盛世典藏》协办的中国古陶瓷学会“2007年中国云南青花暨边疆地区青花学术研讨会”在云南举行。中国、英国、日本、新加坡等地的90余位专家学者齐聚昆明，他们试图小心翼翼拨开尘封的历史，探寻云南青花的历史地位和真实价值。

在青花瓷被藏家一如既往青睐的同时，云南青花瓷也在收藏界崭露头角。研究者发出疑问：它何时创烧？如何流传？价值和地位怎样？有专家说，从元代开始，云南大理、红河、玉溪、楚雄就开始烧制青花瓷；而有学者认为，目前尚无定论，研究还有很大空间。

云南省文物局局长熊正益说：“此次陶瓷界盛会在云南举行，汇集了一大批具有真才实学的专家学者，这对云南青花瓷的进一步研究、古窑址的发掘清理和认识都将起积极的推动作用，为今后的研究工作提供全面、系统的理论依据。”

“此次会议是一声呐喊，其意义就在于让大家都来关注和研究云南青花瓷，”云南省文物产业集团总经理王昆说，“从学术上来看，云南青花瓷的价值是巨大的，而一旦它的研究靠近客观之后，就会什么价值都有了。”

本文试图通过专家学者的研究分析，让读者了解“云南青花瓷”的真实容颜。不管它给你的感觉是浓妆素裹的凝重，还是百世风尘的一缕青烟，铺开、进入，当然自有乾坤。   

一、葛季芳：“云南青花瓷”的发现者

1986年12月，天空飘着雪，玉溪瓦窑村有10多个人拿着铁锹、铁铲，在一处旧坡地上专心地挖着。这是一场意义深远的考古发掘，考古队由云南省博物馆、原玉溪地区文管所、文化局组成。从此，中国古陶瓷历史上多了一个新名词——“玉溪窑”，里面就有现今闻名于世的“云南青花瓷”。

 说起“云南青花瓷”的发现，我们不能不提已年届七旬的葛季芳，她现在云南省文物总店工作。

1958年，24岁的云南姑娘葛季芳在故宫博物院工作，而爱人则在云南。“1958年，我调回云南省博物馆工作。在博物馆的仓库里，我发现了一些青花瓷片。那时景德镇的青花瓷早已闻名，而我在博物馆看到的瓷片，胎釉、青花、用笔与景德镇瓷器都不一样，青花的用笔十分奔放。因为我在故宫博物院是在陶瓷研究所工作，对这个很感兴趣，非常想弄明白这瓷片是哪里来的。我查了很多资料，但是没有任何地方有记载。”一无所获的葛季芳并不甘心，“后来我查地方志，上面写云南很多地方产‘碗花’，要证明这碗花在哪里，就得用窑址来证明。”可天地如此大，去哪找窑址？

1960年12月，作为云南省文物考古队的一名年轻考古人员，葛季芳从昆明到江川县调查李家山墓葬。晚饭后，那时才26岁的葛季芳，像往常一样出去散步。“在玉溪到江川的公路上——瓦窑乡的下段，我偶然看到一些零星的瓷片洒落在路边，捡起来一看，与我在省博物馆看到的瓷片很相似，我到村里一调查，村民们告诉我，这不稀奇，囡囡山上，就是红塔山对面的那座山上还更多呢。”

这话让葛季芳惊喜不已。“我一去看，囡囡山上漫山遍野都是青花瓷片，还有青釉瓷片，我发现这里的青花跟我在博物馆看到的质地、花纹风格一样。”葛季芳说，她那时初步有了一个看法，知道这青花就是云南烧的。

“1964年，我到建水去调查建水窑，发现那里出土的青花比玉溪出土的还要漂亮，还要多。从那时起我开始确定，云南确实早就烧制青花瓷，我也确定了‘云南青花瓷’这个称号。虽然玉溪窑我已经提到，但不敢确定，到了建水窑我就确定了。”

随后，葛季芳写了论文发表在《考古》上，并提出了“云南青花瓷”这个概念，这一新概念吸引了全国的专家，他们纷纷到来，“云南青花瓷”跟随着专家的脚步，走进了大众的视野。

葛季芳说：“发掘古窑的成果并不仅仅是促成保护，更为重要的是学术意义，发掘后进一步明确了云南很多墓葬出土的青釉青花瓷器是云南烧制的，且弄清了云南烧制青花瓷器的工艺流程。”  

二、聚焦研讨会

论点1：云南青花瓷的创烧年代

研讨会上，学界对“云南青花瓷”这个概念并无异议，而关于它的创烧年代，却存在是元代还是明代的争议。

玉溪博物馆副馆长陈泰敏说：“对玉溪窑出土的青花瓷纹饰、绘画风格等进行梳理，它应该是移民文化的产物。元代有汉族移民进入玉溪生活繁衍，玉溪窑的烧制技术，应该是汉族带着中原文化进入云南之后发展而成的。”

云南省文物产业集团总经理王昆认为：“如今，青花瓷器在全国乃至世界都是一个比较响亮的词语，它代表着陶瓷生产的水平。我们当然期待云南青花瓷有准确年代的出现，但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在墓葬里发现一个准确的、规模化的云南青花瓷的年代定位。”

在玉溪窑的发掘过程中，因对遗址的发掘没有经验，青花瓷出土的层次被打乱，只能肯定玉溪窑烧制青花是明代，上限能够追溯到元末或是更早，尚无定论。与会的专家学者虽各有观点，但大多只能从理论上推断云南青花瓷的创烧年代在元末，而没有考古证据。部分学者认为：“在禄丰古窑址发现的云南青花瓷工艺价值非常高，可提供的研究空间也非常大，建水窑址的研究还没有完全成熟，同样还有研究空间。”

论点2：云南青花瓷的价值

至于云南青花瓷的价值，云南省博物馆馆长马文斗在会上透露，藏于云南省博物馆的青花瓷器中，价值1000万的就有很多件，而青花瓷器曾经在国际拍卖市场上创下1.5亿元人民币的天价记录。在这种状况下，云南青花瓷的价值到底有多大？与会学者并不将其看在“银子”上，而在于其学术上。

 陈泰敏认为：“云南是仅次于景德镇的第二大青花瓷生产地。”云南青花瓷对研究汉文化与云南边疆文化的交融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从陶瓷的烧制技术来看，景德镇一枝独秀，而玉溪窑则尾随其后。王昆说：“从文化构造的造型来看，云南青花瓷与景德镇的青花瓷有密切联系，这让云南青花瓷的地位提到了一个很高的高度，同时它的产量也非常大。”

英国东方陶瓷学会理事Cyril Beecher也认为：“玉溪窑的青花瓷与景德镇的关系密切。”

从云南青花瓷的综合价值来考虑，是不是一定要将云南的青花瓷往元代推，它才能达到应有的价值？王昆说：“在世界陶瓷史上，景德镇代表着其生产水平。河南曾认为他们的青花是唐代的，这存在学术争论，但河南这么做是想提升河南青花在学术上的地位，云南也一样有这种期望，但我们必须得根据科学分析。”

 与会者认为，要分析云南青花瓷的经济价值，还要先从学术上讲，如果要以云南青花瓷来竞争“元明时期青花瓷第二”的地位的话，那么它的收藏价值是巨大的。一旦学术上靠近了、肯定了，那么它就什么价值都有了，现在非要说“云南青花瓷的经济价值”可能为时过早。

论点3：云南青花瓷的用途

学界认为，云南的青花瓷器很多是墓葬出土物，它是火葬用的一种器皿。它本身的烧制很粗糙，如果放在日常生活中作为器皿使用的话，从人们的卫生习惯上来看，它的卫生条件令人不太能接受。王昆说：“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看到那种人使用过氧化痕迹很大的云南青花瓷器。”

    论点4：云南青花瓷的特点

云南省博物馆馆长马文斗认为：“云南青花受中原陶瓷发展影响，形成独特的风格。”相关专家也认为：“云南青花以造型粗犷、纹饰俭朴生动、青花呈色深沉、遗存数量较大而独树一帜。”云南青花瓷的发现者葛季芳说：“它的青花线条奔放、简练。”

 北京故宫博物院研究员、中国古陶瓷学会会长耿宝昌说：“云南的青花瓷色彩比较暗、灰，花纹多呈现出青黑色。”

三、专家实地解读云南古陶瓷窑场

目前云南已发现龙窑窑址的地区约十多处，共有龙窑30多条。龙窑，顺着钱瓜山山势而建，像一条火龙爬在山坡上，故称“龙窑”。其特点是倚山势倾斜而卧，头部低，尾部高，形成一定的高低差，这样自然抽力大，产量高，升降温快。经过调查的窑址有七处：玉溪市华宁窑、红河州建水窑、禄丰县罗川窑和白龙井窑、昆明市灰土窑。已发现而未调查的有洱源窑、凤仪窑、永胜窑、易门窑等。经过正式发掘的窑址仅玉溪窑一处。古窑发掘只揭开了冰山一角。

笔者通过参加近日在昆明举行的“2007年中国云南青花暨边疆地区青花学术研讨会”了解到了以上这些关于云南青花的知识，让笔者大开眼界。11月23日-25日，笔者跟随专家们考察了窑址。关于禄丰窑、建水窑、玉溪窑的详细情况，通过各位专家的实地解读，大概情况如下。

禄丰罗川窑：元末开始烧制青花瓷

禄丰罗川窑位于禄丰县罗川彩云乡瓦窑村及窑对门村两边，1986年发现，窑体于1958年修水库时破坏。禄丰罗川窑现存瓷片堆积层面积1500平方米，厚10米。出土瓷片以青花瓷为主，次为仿钧窑变釉，青釉印花瓷等，器型有碗、盘、钵等，胎色以青灰为主，装饰图案有涡纹、水草纹、斜网纹、点彩梅花、水波纹等。从瓷片看当属元明时期古瓷窑。据云南文物总店总经理王昆介绍，禄丰罗川窑元末即已开始烧制青花瓷，此外还烧制过青釉和铜红釉。罗川窑烧制的青花器以青花碗和折沿宽边斜壁矮足盘居多，胎釉与青釉器相同，其工艺水平不及建水窑和玉溪窑。

建水洪家窑：让专家们兴奋的地方

在笔者眼中小村子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坡，在专家学者眼中却蕴藏着巨大的宝藏。

建水洪家窑遗址位于建水县城北部的碗窑村，距县城只有10分钟左右的车程。由于碗窑整个村子基本上是围绕古窑址建设的，所以一路上在路边都会看到许多陶瓷残片，特别是在古窑址的周围更是有不少陶瓷残片。有的散落在路边，有的半埋在土里。此外，不少村民老房子的墙壁中也混合了不少的陶瓷残片，对于专家们来说，这些都是抵挡不住的诱惑，恨不能把墙里的陶瓷残片给挖出来。

据建水县文管所所长洪庆华介绍，在碗窑村张家沟后山，分布有20多座古窑址，占地4000多平方米。1980年以来，经有关专家几次考察，从出土陶瓷残片认证，此古窑址宋代有青瓷，元代有青花，明代有粗陶，清末有紫陶，器物以碗、盘、瓶为主。其次有碟、盅、杯、缸、盆、瓮、壶、罐等。图案有牡丹、水波及回形等繁杂多样的花边装饰。形式活泼，内容丰富，布局严谨，注重写实，具有粗犷的美感。既有建水窑的装饰特点，又明显带有中原地区同类器物的特点。1987年12月21日，被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不过，云南文物总店总经理王昆表示，初步判断，洪家窑建于明代，现出土的陶瓷残片也多为明代烧制，是否存在元青花瓷还有待进一步发掘。

玉溪窑：云南唯一正式发掘的古窑址

人们对玉溪窑的关注始于1960年，当时云南省博物馆的葛季芳在玉溪瓦窑村发现了古窑遗址。1960年12月，葛季芳在玉溪瓦窑村附近，发现“平窑”、“上窑”和“古窑”三处古代瓷窑遗址。1976年12月，葛季芳再次对玉溪窑进行了调查，平窑、上窑因修公路被破坏，有的被兴建的厂房所覆盖。古窑所在的钱瓜山上被挖成六层台地，窑床暴露于地表，残破的瓷片、窑具保留在台地的断面中。她认为“如果古窑的青釉印花器相当于元代，那么青花器的时代下限，不会晚于明代。”窑址出土标本的风格特点与云南某些墓葬出土的青花瓷器非常接近，同时这些青花瓷器与景德镇元明时期生产的青花瓷的风格非常神似。这个发现证明元明时期，玉溪的窑工大量仿制景德镇生产的青花瓷器，云南是除景德镇以外烧制青花瓷器的一个重要地区。

据玉溪市博物馆副馆长陈泰敏介绍，玉溪古代生产陶瓷的窑场分布多，这些陶瓷窑场目前均发现了窑址，比如玉溪红塔区瓦窑村、玉溪华宁碗窑村、玉溪易门浦贝村等。这三个古代陶瓷生产的窑场均是最迟从明代起就开始烧制瓷器，经历了青釉、青花瓷和颜色釉瓷的生产，一直延续至今。其中，红塔区瓦窑村的古窑遗址是云南最早发现的青花瓷窑址，也是唯一正式发掘的古窑址，玉溪窑就是由此而得名的。玉溪华宁窑和玉溪易门窑仅作过初步的调查，而通海、新平发现了窑址，但未做过调查。

陈泰敏说：“经过正式发掘的玉溪古窑遗址标本种类繁多，内涵丰富，但相对玉溪古代陶瓷生产的规模和历史来讲，古窑的发掘只是揭开了冰山一角。”

四、国外专家眼中的“云南青花瓷”

Beecher：它有“玉壶春”的影子。

Cyril Beecher是英国东方陶瓷学会的理事。他已经头发花白，但他站在讲台上演讲，风度翩翩。他讲自己对云南青花瓷的认识，完全脱稿，而且肢体语言无比丰富，像是在竞选总统。

Cyril Beecher说：“1980年，在牛津大学有一个由东方陶瓷学会主办的陶瓷展览，当中有两件青花瓷片，就来自云南的玉溪。当时大家非常激动，因为从来没有人看到、了解云南的青花瓷，你知道的，那可是‘玉壶春’的影子！”

Cyril Beecher所说的“玉壶春”是高贵之物。2006年7月，在佳士得香港“中国宫廷御制艺术精品”拍卖会上，一件明洪武年间的“釉里红缠枝牡丹纹玉壶春瓶”，以8323.1万元的价格被美国买家史提芬·永利拍下。此人在收藏界被称为“美国西岸赌王”，他所拍下的玉壶春瓶原为一对苏格兰夫妇所藏，他们原以为是普通瓷器，把它用作灯座，后来在博物馆看到同类展品，他们才知这“灯座”是珍罕的明朝釉里红瓷瓶。 Cyril Beecher将玉溪的青花瓷片与“玉壶春”直接联系，显然是对云南青花瓷的初步认识。

“经过各种努力，我在香港朋友的帮助下，对云南青花瓷有了更多的了解。多年过去，我们开始能在中国香港、伦敦等地买到云南的青花瓷。但我要补充说明的是，我从没在中国大陆买过，因为相关的规定不允许。”Cyril Beecher说：“我非常感谢马文斗先生，他给我介绍了很多关于云南青花瓷的知识。之后我探访了禄丰、玉溪、建水、白龙井等地的窑址。”

“在这些地方，我更关心那些有几分粗糙，而且似乎有断代的陶瓷碎片，我在研究中发现，它们的造型与景德镇的瓷器有相似之处。我认为云南青花瓷是元代起开始烧制的，甚至更早一点。”

Cyril Beecher说，在他接触的很多古董商中，“很多人都希望自己收的是元代的云南青花瓷，不过那真的很难收藏到，我看了之后告诉他们不是，他们就很生气。”由此也可见国外古董商对云南青花瓷的喜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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