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传的脚步
“如果某人的花园中长着鼠尾草,那么他将不死。”--中世纪花草茶志
这句中世纪的谚语,为我们透露出两件事实:其一是当时的人们已经普遍了解到鼠尾草杀菌、消炎的功效,并用以治伤疗痛;其二则是花草茶来源的改变,人类从最初对野生植物的观察、试验与采撷,到进一步加以培育种植,确保花草茶能随时随地取得,不虞匿乏。虽然有些花草茶师认为,人工培植的花草茶所含的营养素及矿物质不及野生种来得丰富,但是实际上大量种植才是能广为流传的第一步。
罗马帝国版图的扩张,使得花草茶知识的传播更为广泛l1世纪时,西罗马帝国发动大规模的十字军东征,因此接触到早已是香料集散中心的中东地区。不但将阿拉伯人先进的医药知识与技术传回西方,更因此建立起欧洲与东方香料花草茶的贸易关系。而阿拉伯人对花草茶的应用技术早有卓越的贡献,近代以蒸馏器革取精油的方法,正是由他们所发明出来的。
至于有关花草茶的疗效和使用方法,是如何在世代交替的历史中承传下来的呢7无论东方还是西方,这些知识大多经由两种途径而得以流传,那就是代代相传的口语授受,即所谓“祖传秘方”的模式,以及文字纪录。
在一些家族或民间使用的偏方中,不无许多正确有效的花草茶知识,虽然口传容易造成以讹传讹或口误,不过此种途径对当时不识字的老百姓而言,却是最普及的管道。如果我们能穿越时光,回到中世纪的欧洲乡镇街道上去看一看,一定会看见一些妇女在胸前挂着装有熏衣草或迷迭香的小布袋,这正是为了避免细菌感染而佩挂的,由此也可见当时人们对花草茶功效的信赖与喜爱。
以文字记述,或者加上植物插图而成的花草茶志,在中世纪时期一直是学者及僧侣修士们的专利。他们可能根据古代希腊文或罗马文写成的药书,译为拉丁文抄写在羊皮卷上,作为替教区民众治病的参考,同时也将古代的智慧较完整地保存下来。这些手抄本所依据的古书,据说包括了公元前4世纪的医生泰奥夫拉斯特汀heophrastus 的《植物史》(HlstoriaPlantarum)及公元前1世纪克拉提阿斯(Crateua s附有插图的花草茶志,但二者均已失传。现存最早的花草茶志是i世纪的希腊医生迪奥斯克里德斯(Dioscorides)所著的《药物论》(De Materia Medica),其中记录了约500种植物;此书一直到17世纪都被医药界奉为圭某,不少花草茶名称仍沿用至今还曾被翻译为拜占庭文而通行于东罗马帝国。到15世纪印刷术大为进步时,花草茶志的出版更加蓬勃,也陆续有拉丁文、希腊文以外的译本问世,流传于整个欧州。
当然,这些花草茶志免不了也掺杂了神话或奇闻逸事的内容,故其中往往会出现荒诞而有趣的插图,诸如植物的花蕊变成了人头,会吃草的“植物羊”树等等。当时人们也普遍相信类化的理论,亦即形状与人体部位相似的植物,可以用来医治那个部位的病痛,例如约成于17世纪的《花草茶使用论》中就认为,番红花的根部和患了痛风而变形的关节形状很类似,应该就是治疗痛风的花草茶。不过这个富有想象力的推测竟然恰好言中,因为现代科学已经证实番红花中的植物基盐,正有助于缓和关节炎所带来的疼痛。
同一个时期,在中国也诞生了一部极为重要的巨作,即明朝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其内容以花草茶为主,包含了1898种药物,集以往花草茶书之大成,并加以配图、考正谬误,可说是近代中药的权威著作。
大概在16~17世纪左右,中国和西方都开始以较为严谨的态度来研究花草茶,并且更仔细地观察、描绘植物的生态。在欧洲,配合着理性思潮影响下的知识及科学革命,花草茶理论中无稽的传说成份逐一被驱除,而渐渐向着科学分析的道路前进。
在这个漫长的传承过程中,花草茶逐渐从野生的、神妙的、充满传奇色彩的大自然化身,转为人们花园中实际的研究对象。无论是老祖母口耳相传的头痛偏方,还是学者医师笔下一丝不苟的植物图鉴,这些花花草茶草已然融入人类生活之中,它们所扮演的守护天使的角色,从古至今依然没有改变。
回归自然的呼声
传统的花草茶学和现代医学在17~18世纪时开始分歧。近代的医学家利用化学分析找出花草茶中对人体有益的成份,并加以提炼、纯化,实验出正确可靠的使用方法及剂量,也就是今日我们所熟悉的“药”的概念。虽然许多药品仍源自于植物,但由于其在医疗上的功效与便利性,很快地就取代了昔日的花草茶。
但是即使如此,至今发展了两三百年的化学医学仍然有其限制。还有许多花草茶的微妙药效是尚未被研究出来,而且某些人工合成的化学物质,对人体会产生副作用。换句话说,人们为求方便与有效而发明的化学药剂、合成食品,并无法完全替代天然的花草茶植物。因为传统花草茶所追求的是单纯、和谐而渐进的作用,并非是要和身体进行对抗;人亦是大自然中的一份子,只要身体状况调和,人体自有其调适愈伤的机能,这也正是中医所推行的基本理念。另一方面,科学上的实验也不能清楚解释花草茶所带给人们的心灵感受。
所以尊重古老知识与传统仍旧是必要的;在迈入21世纪的现代,有越来越多人提倡返朴归真,采用自然疗法,融合中西医、古代与现代的技术与知识。回归自然的观念渐渐普及世界各地,花草茶的定位从医疗方面转而成为养身保健的生活妙方,除了用于美容、食物调味、染色等用途外,温和不含咖啡因的花草茶更成为人们日常饮料的极佳选择。
印象中我们所接触到的花草茶饮料,材料及用法几乎都是由英、法两大系统所引进的,喝花草茶更成为一种时尚。大部分花草茶的原产地在欧洲地中海沿岸地区,当地气候温暖,冬雨夏晴,如今依然是熏衣草、百里香、鼠尾草等花草茶的主要产区。不过在世界其他各地,因应不同气候地理环境,自然有不同的种类出产,甚至同样的植物因为有不同的栽植法,而产生了不同的性质。其实中国传统的家庭饮料中,有许多也属于花草茶一族,像菊花茶、仙檀茶、仙草或凤尾草茶等。
目前在台湾,花草茶产品可以说是琳琅满目,在生活中处处可见。以饮料为例,有茶袋包装的综合或单品花草茶,也有保存植物原形的干燥花草茶,更有人将花草茶和红茶搭配成各种口味。不但在茶店、咖啡店里流行,还可以作为家庭常备的健康饮品,
有些饮料业者推出罐装的花草茶,从此“草本”、“天然”的宣言大行其道;一方面花草茶的疗效逐渐广为人知,另一方面为了更亲近大自然纯朴的气息,大众对花草茶的接受度是有增无减。当然,花草茶不只能当作饮料而已,它还能提炼成精油,供人擦抹、洗浴、闻嗅,一样可以达到疗效。在许多商店里,都可以买得到花草茶做成的芳香袋,或是以烛火蒸发花草茶精油以散发香气的香灯。
或许人们如此喜爱花草茶,除了希望能有助于保健调养之外,更因为它传递了纯真与优雅兼具的浪漫情怀。久居烦嚣城市,任何人都会对悠闲的乡村气氛抱着渴望,喝多了伤胃的咖啡浓茶、甜腻的调味汽水,谁不想来点简单、轻松的花草茶,和缓一下生活的步调呢7试想,在早晨喝杯让人神清气爽的茉莉花茶,焦虑的下午就冲壶案衣草茶放松过于紧绷的神经,夜晚在窗前点一盏迷迭香油灯,睡觉前滴几滴香香的精油在枕头上,帮助一夜好眠。虽然我们无法时时刻刻倘祥于大自然,却可以一整天都沉浸在田野的气息之中,唤醒身体深处那远离自然已久的灵魂。
从遥远的从前一直到现在,这些大自然的精灵未有一刻不陪伴在人类的身旁。从历史上就可以知道,尽管人类拥有高度的智慧及进步的医学,却仍然不得不承认,花草茶对于我们的生活方式及生命延续具有决定性的影响力。它同时也不断地提醒我们,人类始终是大地的子民,永远渴望泥土的芬芳,大自然的呼吸。